1990以後都市
「第三者」的命運
劉敏
張經理的妻子已經是半老徐娘的人了,以下簡稱「徐娘」。
徐娘最近辦了去新西蘭的旅遊簽證。她此次去新西蘭是為了看兒子。張經理的
兒子前不久剛去了那裡上學。兒子出國上學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兒子在國內讀初中
二年級,三門功課加在一起才考一百分。學校馬上就要將孩子分流到一個次班裡去。
與其看著兒子破罐破摔,還不如讓兒子到一個新的環境去學習。別看兒子國內學習
不行,說不定到了國外就能歪打正著混出點人樣來。中國的教育太嚴,在某種程度
上,抑制了孩子的發散思維。當然,這一切徐娘並不這樣看,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
這孩子完全是叫錢給寵壞了。張經理開發房地產的生意越做越大,大到恨不能將整
個城市都吞在自己嘴裡。隨著他野心的日益膨脹,他貸款數目大得驚人。張經理生
意的擴大,最燒包的不是他妻子,竟是他的兒子。他兒子上學用「大奔」接送,兜
裡揣著大哥大,他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手機響得比老闆還忙。身上穿的是名牌,
吃的也是星級飯店送的飯菜。隔三差五地將同學請到自己家的別墅裡來玩,因為張
經理的兒子自己住的房間就有100 多平方米。他的大陽臺放著一個乒乓球的檯子。
同學都願意到他們家裡來玩。別看他在班裡學習不好,但是人緣特棒。一些窮人家
的孩子,都羡慕他的富,他在班裡同學送他的外號是:「小爺」。
「小爺」除了學習上顯得是個弱智以外。其它行當他不僅門門精通,還十分超
前。比如他爸爸在外面有了情人,這樣的事情在家庭裡往往都紙裡包不住火。久而
久之就會弄得老婆孩子都知道。「小爺」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出了驚人的開放,他竟
然叫自己父親的情人「小媽」。他毫不隱晦地對自己的母親說:本來媽就是不如
「小媽」長得漂亮嘛。兒子雖小,但他作為一個男性的特點卻早早的反映出來,他
也懂得愛美。
憑良心講,父親掙了這些錢,只有花在兒子身上才最讓他舒服。將兒子送出國,
他才會有一些成就感。否則,他的生意做得再大,錢掙得再多,也沒有意義。
今天張經理一定要親自開車到北京大使館給妻子取簽證。
早晨張經理臨出家門之前,他特意將早飯端到了妻子面前,這對於張經理來說
是十分罕見的。因為她的妻子就在上周將手腕兒摔成了骨折。真是越忙越出亂,他
妻子自從知道了自己丈夫在外面有了外遇以後,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小女子。不
是她沒有機會見,而是壓根就不願意見。現在她終於就要出去了,她覺得就這樣將
一個家交給了她,真是無奈又氣憤。她早就告訴丈夫,我走了以後,咱們的臥室一
定要鎖起來,不能叫那個女人進來。話是這樣說,她知道純粹是自己一廂情願。人
在的時候都管不了,難道指望人走了以後,他會聽自己的話嗎。
「彩虹」時裝店,那是自己丈夫作為禮物送給小女子的,這徐娘早就知道。在
徐娘心裡,那家店一直是她活著的一種恥辱。今天如果不是自己就要出去了,她才
不會去。她可能完全是出於女人的一種本能。在去時裝店之前,她特意先去了美容
店,然後回到家,換上自己壓箱底的衣服。就像是在向自己丈夫情人示威似的,她
穿了一身乳白色的短裙套裝,最關鍵是自己腳下的那雙像錐子一樣細跟的高跟鞋。
她穿戴好了,在鏡子跟前照了又照。歲月不饒人。她再怎麼打扮自己,鏡子中也是
一個「半老徐娘」中年女人的形象了。難怪自己的丈夫總是半開玩笑地對她說:
「都『半老徐娘』的人了,別整天盯著『40歲一朵花的男人』。我心甘情願養著你,
你最好是好好享用我的錢。至於其它拈花惹草的事,還是一眼睜,一眼閉。那樣反
而讓自己心靜,鬧騰的女人最傻了。」可是徐娘心裡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她今天偏
不信邪,特意叫丈夫的司機開來「大奔」送她去那個小婊子的時裝店挑衣服。她要
讓她難堪,她心裡憋了太多的話,要在自己即將出國的時候對她說。沒想到她剛收
拾好自己,從臥室裡走出來,一下樓梯的時候,竟一不小心邁空了一階樓梯,她四
仰八叉地從自家的樓梯上摔了下來。她的手臂摔成了骨折,這個「小妖精」,她真
能克我,也許只是巧合,但是在徐娘的心目中,她決不能原諒那個女人。是她身上
的邪氣,讓自己摔成了這樣。
其實在張經理心目中,他一直都將自己的妻子放在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上。作為
男人,他有些話是無法向妻子解釋清楚的。好像自己一旦在外面有了情人,在老婆
面前永遠都是個罪人,永遠也就不清楚。
但是張經理本人是清楚的。
那就是他堅決不跟自己的老婆離婚,不離婚又在外面有情人,吃著碗裡占著鍋
裡,那豈不是吃裡扒外嗎。張經理自認為很多中國男人現在都這樣做,而且這些男
人們一直認為這樣很好。於是他寧願給兩個女人帶來痛苦,也不放棄自己合適的虛
偽的活法。
張經理的女友是他在一次服裝新聞發佈會上認識的一位女模特。那天女模特穿
了一身玉石藍的超短裙套裝,修長的大腿,足足有一米七五的個頭,奶油白的膚色,
櫻桃小口,一雙小媚眼兒,出場後就沒停地沖著觀眾笑。張經理看著心裡那叫一個
喜啊。就在服裝發佈會之後不久,張經理就將那個小姑娘給搞到手了。咳,說她是
小姑娘,其實她的年齡也不小了,那女模特23歲,張經理當年40歲。他起初只是出
于欣賞那模特的體型和身段。但是當他帶著她出席了幾次像點樣的朋友聚會,沒想
到那女子還真的很會來場面上的那一套。她舉止不僅大方還很得體,她穿上高跟鞋
跟自己個頭一樣高。有一次,張經理穿了一套皮爾卡丹的深色西裝,那姑娘穿了一
套黑色的晚禮服,那叫一個帥呆啊!他們倆真是天配的一對。那種被別人羡慕的眼
光真叫我們的張經理開心。
張經理很快就與女模特搞得難分難離,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一旦對一個女人有
好感以後,就像是著了魔一樣。關鍵是不能整天泡在公共場所,於是張經理就租了
一套房子。他晚上與那女孩同居,張經理說,在他這個年齡段,找情人主要是為了
性。開始是每個週末他一定要跟那模特約會。但是平常女模特也有公寓的鑰匙。她
經常去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還有時帶女朋友一起去她的公寓玩。有一天她帶
一位剛從德國回國的女友去她的公寓玩。那女友一見她有如此豪華的越層房子,好
是羡慕。你怎麼比我們在德國住的房子還好啊!女模特聽了女友這樣說,她臉上掠
過一絲陰雲,她顯得有些不快地對女友說:「咳,再好的房子也是人家的,他才不
會為我買下來,作為禮物送給我的。」
「他是真的喜歡你嗎?」那女友問。
「現在看來他確實很喜歡我,但是喜歡歸喜歡,他對我們的關係決不會有任何
承諾的。要讓一個男人忘掉他的孩子老婆不是件容易的事。」女模特傷感地說。
「你這樣跟他,把自己的未來都耽誤了。尤其你職業的特點,明擺著是吃青春
飯的。一旦老了,又沒有一技之長,人家男人誰再找你呀。」女友顯得異常關心地
說。
「你怎麼跟他說的一樣呢?他也這樣對我說過。所以他早早就投資幫我買下了
一個時裝店,以我的名義來經營。」女模特說到這時,臉上露出了快活的神情。
「那他還真不錯,總算給你留下了東西。在國外男人與女人結婚,特別是那些
想通過結婚拿綠卡的女人,男人不怕跟她假結婚,最怕你結婚後企圖分得他的財產。
所以,國外很多男人將自己的財產看成是命根子。想結婚必須先將他所得財產公證。
只有那樣他才能將心放在肚子裡。否則,他才不會幫你呢。在國外呆久了,人情就
薄了,不像中國人,可以隨便拿著人情送大禮。」那女友說。
「咳,何止是國外的人才將自己的財產看成是命根子啊,凡是有錢的男人哪一
位不是這樣。就拿我來說,我活得可明白了,我現在只不過是他的一件漂亮的外衣。
一旦這件外衣穿舊了,還不就開始換上一件新的。只要有錢,什麼不能買到。」女
模特說。
「喂,我發現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既然什麼都明白,為何還這樣跟他在一起混
呢,你這不是在浪費青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嗎?」女友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
她,就好像不認識她似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一種活法。我現在利用他的錢,利用他的關係,我要
掙錢。青春、美貌是什麼?那是一種青春的資源。我決不能浪費掉現成的青春資源,
這你就不懂了吧?」女模特神氣地看著女友說。
「沒想到現在的中國女孩真厲害,中國凡事愛走極端。在數字化時代,先進的
地方,我們往往很快就能與國際接軌。我指的可是人的價值觀的變化。這次回來看
到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了。不知像你這樣的女孩,有這樣想法的女姓,在中國多
嗎?」女友深表好奇地問。
「我想應該很多,因為現在的女孩,想得更多的不是急著找一個對象,早早結
婚,早早生小孩。而是看誰能掙錢,看誰掙的錢多,買得起房子,高級轎車。真的
就像搶錢似的,就看誰能從大款兜裡搶錢了。」女模特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從德國回中國來度假的女友,離開女模特的房間,覺得實在是大開了眼界。
張經理開著他的尼桑轎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車裡坐著女模特,他與她一起
給自己的老婆到大使館取簽證。事情真是急轉直下,張經理的老婆出國,這就意味
著張經理馬上就要變成單身漢。女模特沒想到事情突然之間有了這樣大的變化。她
坐在張經理身邊,心情有說不出的複雜。張經理的妻子出國,是否對於自己來說又
意味著一種機遇的到來呢?
「你說怪不怪,我老婆要走了,我還真有點受不了。人家在家裡時,整天嫌她
這不好,那不好。一旦最後真的走了,我怎麼變得沒著沒落,這心裡空空蕩蕩的,
兒子走了,老婆走了,咳,真沒勁。一個家就這樣說散就散了。喂,我知道你肯定
不願意聽我說這話。我怎麼能跟你說這些話呢。你千萬別生氣,容我也傷感一把。
誰讓咱倆現在是最親的人了呢。」張經現說這番話時就像是自言自語,他用一隻手
拍打著方向盤,他好像也並不怕女模特有什麼不高興。她高興不高興又有什麼了不
起。
「你能跟我說這些我不但不生氣,相反我倒更覺得你真實了。這證明你是一個
有心的男人,如果你對自己的老婆、孩子走了都無動於衷,那我倒看不起你了。一
個男人總要有點真感情吧。雖說這世界人情越來越薄,現在看來你這人還不算太壞。」
女模特用她染了白指甲油的手,在張經理那汗津津的臉上拍了拍。
「你說這女人臨走,最希望老公送給她點什麼禮物呢?」張經理問女模特。
「這要看她平時最喜歡什麼了。」女模特說。
「不瞞你說,都怪我平時太忙。我壓根就不知道她喜歡什麼。」張經理臉上出
現了憂傷的神情。看來今天張經理真的進入角色了,他很難自拔。
「你再仔細想想,你老婆平時都喜歡什麼?比如女人一般都喜歡衣服、化妝品、
首飾什麼的與女性有關的東西。」女模特儘量裝得善解人意。因為她覺得說不定張
經理故意在考驗自己的承受能力呢。通常情況下,哪有男人向自己的情人提起老婆
的事沒完沒了。這種事一般屬「雷區」的敏感問題,除非缺心眼兒的男人才會傻
冒兒似的問這樣沒智商的話呢。可是女模特今天對張經理提的問題,一律採取一個
「忍」字。凡事全都順著他來說。反正沒幾天整個張經理的家,就完全被她佔領了。
現在是小不忍,則亂大謀。該忍的必須忍,這才是情場上的真英雄,否則怎麼釣到
一條真正的大魚呢。
「喂,我怎麼說什麼你都不急呢。要知道我說的這些話,一般的女孩子准會急
的。」張經理用眼瞅了瞅坐在自己身邊的這位突然變得大方起來的女友。
「關鍵時刻見人心,這下子你該明白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孩了吧。我才不是
那種一聽了男人提自己老婆,就不依不饒的小女子。」女模特說。
「你還沒說送我老婆什麼東西呢。」張經理突然一本正經起來。
「咳,看你急的,依我看呢,取完簽證,先給你老婆帶一束玫瑰花回去,讓她
來個意外驚喜什麼的。至於再送什麼禮物,我也說不好。」女模特說。
「好,這個主意真好,我老婆特別注重這花啊,草啊,情調之類的事。她覺得
這的確比金錢顯得重要得多。」張經理高興地說。
「那好啦,我們取完簽證就去花店買最漂亮的鮮花。」女模特高興地說。
「喂,你今天真的很乖,說話特到位。」張經理說完,忍不住側過身子吻了女
模特一下。
這一路上張經理顯得很憂鬱,他來到大使館順利地給妻子取了簽證。又在北京
一家鮮花店給妻子買了鮮花。一切都辦好了,他在北京烤鴨店請女友吃午飯。
飯桌上除了烤鴨,還有一些下酒的涼菜。張經理因開車不能喝太多的酒,要了
一瓶王朝幹紅,他只是象徵性的喝了幾口,剩下的幾乎全讓女模特喝光了。
「剛才在車上看你不是很好嗎,現在又這樣狂喝酒,怎麼就像有心思了呢?心
裡有什麼話就說吧。反正我老婆的事全辦完了。」張經理無不傷感地對女友說。
「咳,我跟著來什麼勁呢,今天不是你在鬧心思嗎。我今天還是什麼也不說,
等你老婆走利落了,咱們倆的關係自然就能順利地發展到一個新的層次。」女模特
說完一仰脖兒又喝下去了半杯紅酒。
張經理平時最愛吃烤鴨,今天看著又焦又脆的烤鴨,一點食欲也沒有。眼睜睜
地瞅著烤鴨一點點變涼,鴨皮變蔫。他只是不停地抽煙,一支接一支地抽著。他眉
頭皺的那個緊,看上去心思那個重,令女模特喘不過氣來。
面對張經理這副沉重的表情,女模特還敢訴說什麼呢。如果明智一點,她還是
照著來時在車上表現,繼續完美地表演到底。因為今天對於張經理來說,是個極特
殊的日子。
從北京回來後,張經理幾乎很少到女模特這裡來。女模特知道他在做最後的幾
頓晚餐送別妻子。真沒有想到張經理還是一個性情中人。聽他在電話裡對女模特說,
他這幾天推掉了所有的應酬,專心回家陪老婆。這樣做出一副生死離別的樣子,難
道老婆出去就不回來了嗎。女模特沒有想到張經理做起生意來,跟打仗似敢沖敢打
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氣概,怎麼會在情感問題上,這樣跟自己的老婆犯酸。
張經理的老婆終於走了。
聽說送別老婆時,張經理在機場抱著老婆淚流滿面,他哭成了淚人,令在場的
親屬和朋友們直給張經理起哄。但當人們看到人家張經理一點不像是在演戲,全是
真事一樣,在場的人們又都愣住了,有的女同志心一軟,也跟著哭起來。流眼淚也
看當時氣氛的傳染。許多人一看張經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大家也跟著抹眼
淚。張經理的妻子一看送她的人中間有這麼多人都哭了。她反而不哭,她破涕為笑,
紅著眼睛說:「喂,看你們大夥,怎麼跟哭什麼似的,我不就是出國看兒子嗎,又
不是去赴火海,快都別跟著哭了。這樣哭哭咧咧的,好事也變糟了。都是你帶的頭,
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呀,也不怕別人笑話。」沒想到大家把徐娘給哭毛了。
機場上張經理送別妻子這一幕,全被躲在機場大廳一根水泥柱子後面的女模特
看見了。她今天背著張經理早早就來了,在她的記憶裡又怎麼能少了這一幕。張經
理失聲痛哭的模樣就像是針紮似的直刺她的胸膛。張經理在流淚,而她的心在流血
啊!
原來在張經理心目中他的老婆佔有如此重要的位置。他對妻子的這份情,可能
是自己付出一生努力都不會換來的。如果一個男人不會真動情的愛一個女人,那這
個女人還有什麼必要去為了他媽的幾個臭錢去犧牲自己的肉體呢。女模特越看越氣,
她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必要演戲了。這樣的戲就是演到下一個世紀,也不會有什麼實
質性的轉變。愛,對於張經理來說,壓根有和沒有,這才是根本性問題。如果他壓
根就不愛她,那還有什麼意思呢。女模特的眼睛模糊了。一串從心底湧出的淚水,
鹹鹹的流到了她的嘴裡。她雙手攥緊拳頭暗暗使勁。要知道女人是天底下最容易嬗
變的。就在機場的這根水泥柱子下,我們的女模特終於下定了決心。她又要重新選
擇自己的一種新活法。
張經理送走了妻子,轉過天來,他妻子、兒子就從那邊給他打來了越洋電話。
開始是三天一個電話,後來有些事要商量一天就打一個電話。這些電話開始是談孩
子的學習,後來夫妻雙方就開始回憶在機場送行的那一幕。這樣沒幾天,越洋電話
就難能放下,一方面是張經理通過送妻子發現了原來自己對她的真感情。另一方面
是徐娘沒有想到一直在外面有情人的丈夫原來對她還有這一份真感情。這令我們的
徐娘大受感動。她到了新西蘭就像對丈夫重新戀愛似的。因為徐娘天生就有黏黏乎
乎的毛病。要麼不愛,要麼愛死。徐娘沒有想到自己在這把年紀了,又燃起了新的
愛情之火。她在電話中一發嗲不要緊,弄得我們的張經理可受不了。沒過多久,電
話費就比飛機票貴了。張經理乾脆決定前往新西蘭看老婆、兒子。這事可鬧大了,
連張經理自己都嫌自己太脆弱。一個男爺們,看叫老婆、兒子給鬧的,好不容易發
展起來的房地產生意,他都不得不放下。
沒過多久,張經理就辦好了去新西蘭的手續。他不放心,只有親自到那看看才
能徹底讓自己踏實下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愈演愈烈。張經理也沒有想到一家人原
來還這樣難捨難分。
臨行前,張經理給女模特打電話告訴他今晚要到公寓去。女模特心想我也正好
要找你有話說呢。下午四點剛過,張經理就來到了公寓。女模特當時正在收拾東西。
張經理進門一見女模特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什麼的他很納悶,心想她現在這是在幹
什麼呢?他以為自己最近光顧了忙活老婆的事,對她太冷淡了,自己女友故意在自
己來時耍性子。他想到這,心裡一陣歉疚。於是他也沒再多問,就十分主動地一把
摟過女模特將她擁進了臥室。按照平時慣例,他只要這樣一殷勤,摟著她一上床,
然後再多給她一些零花錢,什麼事也就沒有了。有時在張經理心目中,將女模特就
像是當貓狗似的寵物來養的。在她身上花幾個錢,買得自己一個性快樂,對於他來
說很不錯。
可是今天女模特的舉動令他十分驚訝。她沒有像往常那樣迎合著張經理,她輕
輕將他推開,然後她用一種在張經理看來很陌生的微笑沖他笑著。這下我們的張經
理有點被她那比哭還難看的笑給嚇傻了。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一下子顯得很緊
張。他機警地注視著他的女友。就像獵手舉槍瞄準了他的獵物。對於這樣的男女關
系,張經理是有過一些經驗的,女人的嬗變他也不是沒有經歷過。
「怎麼了,我的小寶貝。」張經理只好先來軟的,也許完全是自己多心呢。他
說話間又試圖去親熱她。
「我不想耽誤你太多的時間,我想也沒必要在你面前再演戲了。明說了吧,那
天我也去機場送你老婆了。我沒有讓你看見我在哪兒,我始終隱蔽得很好。你對你
老婆如此有感情,這真讓我羡慕。她很有福氣,自己的丈夫如此愛她。這愛對於一
個半老徐娘的女人已經足夠了。我本來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我也
十分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按照原來我的想法,我並不奢望你能對我有什麼更深層
次的承諾,我就這樣做你的情婦,我們經常幽會,我有你交給我的生意可做。我始
終認為這樣很好,我更清楚自己角色的位置。所以我一直都不抱怨,我甚至覺得自
己這樣真的很好。
「可是當我從機場親眼目睹了你們夫妻難分難舍的場面回來之後,我突然覺得
自己再跟你下去就很不公平了。這是我的一個很堅定的認識,我決不能再跟你繼續
混下去了。我要改變自己的一種活法,我要有自己真正的感情生活,無論窮富,我
也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因為我真的很累,而且再累下去,我到頭來,也是空空如也。
「我現在只想要屬我自己的那一個小小的時裝店。請你在最短的時間裡,將
這個店屬我的全部手續都辦妥。因為你只是口頭上說這個店給我了,我手裡什麼
憑據也沒有。我今後將全身心地經營自己的這個店。將來無論掙了,賠了,都與你
無關。我現在就只有這一個店了。」
「你這純屬是多餘,你永遠都沒有必要與我老婆爭。如果你這樣比下去,爭下
去,那就越活越回去了。咳,讓我怎麼跟你說呢,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人家
現在很多女孩不是都這樣嗎?怎麼就你事兒多呢,我看你現在還是再仔細想想,我
跟我老婆的事,主要是歷史造成的情感積累。沒有辦法,我們曾經共同走過一段很
苦的日子。我們的過去你根本不知道,我也從沒有向你講起過,我們當初很窮,說
句難聽的話,結婚後,就一床被子,沒有房子,整天活得像孫子。我是覺得她跟我
吃了很多苦,我實在無法忘了她。我更無法忘記我們的過去。你對我就不一樣了,
你是在我有錢有勢後認識的,我們的起點不一樣。所以你跟她與我有本質的區別。
如果你硬要我像對她一樣的對待你,那你就叫強人所難了,也是非常不明智之舉。」
張經理說完,自己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慢慢吸著。
「也許你還不是真正的瞭解我,我這個人做事必須讓自己痛快。如果我一旦覺
得自己很勉強,見了你就要演戲的程度,那我也就沒必要了。我天生就不是一個好
的演員。我想你不妨倒過來替我想一想。如果一個女孩子,有一天認識到感情比金
錢更重要的時候,她仍在做違心的事,她就會當即改變自己的活法。我相信這世界
純粹的冷血動物並不多。所以我在咱們分手時,希望你能滿足我對你的唯一要求。」
女模特說完,就將公寓的鑰匙放到了桌子上。
「你就這樣準備走了嗎?我們之間就這樣說完就完了嗎?你們這些女人太靠不
住,說變就變。我想告訴你的就是,我並不能將那個店百分之百的股份都讓給你來
經營,我只能給你百分之五十。如果你不願意,你可以連這一半的股份也不要。請
別生氣,我將你的鑰匙收走了。對不起,我還有要緊的事情需要處理。我必須先走
了,你以後再有問題,請和我的秘書說。」說完張經理轉身要走。
「站住!你說什麼?你憑什麼要分給我股份的50%,那個店本來就是我的。怎
麼現在一說分手就變成50%了呢。你明明知道我現在就只有這個店了,你現在是在
落井下石啊。」女模特氣得哭了起來。
「什麼東西原來就是你的,太可笑了。那個時裝店是我送給你的,現在你要走,
我拿出一半送給你,怎麼?還不行嗎!你就算揀了個便宜。有的女人離開她的老闆,
除了自己那幾身衣服,連個屁都帶不走。算你幸運遇上我,你還不滿意嗎?」張經
理的面目可憎又冷酷,他一把抓起鑰匙就匆匆走了。
女模特順手抄起臥室裡的一盞檯燈,咣的一聲砸碎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這個曾
經給她帶來過快樂、希望的公寓,現在在她的眼裡已經變成了虛假的欺騙的空殼。
決不能就這樣罷休,她一定要拿回她時裝店的全部股份。她一定要出這口惡氣。
可是她真的能從張經理手裡要回她時裝店的全部股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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