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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珊珊被他包了後,兩人每天都要用珊珊的話說「做愛」。王草根一面「做愛」一面想:是不是「日屄」日不出男娃兒,只有「做愛」才能做出男娃兒呢所以,換了珊珊後,一切都「服從命令聽指揮」。珊珊「做愛」的花樣多,常常讓王草根達到「做愛」的最高境界,其他兩個老婆與珊珊相比望塵莫及。那兩個只會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隨便王草根活動,跟個死人差不了多少。

  王草根心想,跟珊珊如此「做愛」,再「做」不出個男娃兒,那真是我們王家命中註定要絕種了。

  到分娩的時候,兩人都好像出庭聽宣判一樣緊張。結果判決的還是個女娃兒!王草根想,這是老天判給我的吧珊珊不這麼想,說,你看,我能生不能生只要能生就有希望!算命算到的那個男娃兒還沒有出世哩!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還年輕,繼續奮鬥!

  要幫王草根把精子「勞動」出來,當然是珊珊最合適。跟拾破爛的姑娘說,說半天她也不會明白,還會奇怪為什麼把那麼寶貴的東西射在外面浪費掉,多可惜!

  果然,跟珊珊一說,珊珊不僅馬上理解並且舉雙手贊成。她的生殖科學知識甚至超過王草根。她說王草根早就該做這方面的檢查了。

  「很多人以為生不出娃兒是女人的事,其實大部分責任在男方。男方的精子就好比種子,種子不好,再好的地也長不出好禾苗。你說是不是你盡讓女人生女娃兒,肯定跟你的精子有關係!你查了以後,生得出生不出男娃兒也就曉得了。那不是你的命決定的,那是你的精子決定的!我告訴你,現在做試管嬰兒,讓你想要男娃兒就是男娃兒,想要女娃兒就是女娃兒,容易得很!要不,我們乾脆就去做試管嬰兒好了。不過,那樣也要先檢查檢查你的精子才行。」

  第二天,兩人雙雙來到眾生醫院。劉主任早就安排好一切,在「不孕不育試驗室」騰出一間房間,裡面只放了一張醫院病房常用的鐵床,床單枕頭都是嶄新的,雪白耀眼。珊珊先向劉主任詢問如何操作,注意事項,還更進一步問了試管嬰兒的情況。兩人很談得來。劉主任感到珊珊既有禮貌,通情達理,比跟王草根更容易溝通,又容易接受科學常識,即使做試管嬰兒,也肯定會是個和醫生配合默契的好「患者」。

  兩人進了專門為他們準備的房間,王草根卻有點不習慣、很彆扭,他從來沒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跟珊珊或者另外兩個老婆「做愛」過。珊珊是個行家,反而催他「快點」。王草根說:

  「這哪能快得起來嘛!我覺得我雞巴硬都硬不起來。」

  「有我,哪有硬不起來的事!」

  珊珊手腳麻利地扒下王草根的褲子,張嘴就吮。王草根心疼得厲害,說,還是我自己弄出來好了,不要累著你。珊珊朝上擺了擺手,一個勁地加緊「工作」。王草根忍不住很快射了出來。珊珊趕快用護士給她的無菌小瓶接住,唾了口口水,轉身就跑出去交給等在門口的護士。

  看了王草根精子的化驗報告,劉主任很為難。放下報告思索了半天,最後,決定先跟珊珊談一談。劉主任通過114查到夜總會總經理辦公室的電話,打到那裡,真還是珊珊本人接的。

  珊珊聽劉主任要和她先談話,就知道有些不妙,馬上開著奔馳S350趕到眾生醫院。

  「啷個劉主任,跟我沒啥子不可說的。」珊珊又不安又急切地在劉主任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有些不好跟老王說的都跟我說好了!我知道啷個跟老王解釋。」

  珊珊果然是個聰明女子。劉主任也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從化驗報告上來看,王先生的精子全部是死精,沒有一個是存活的。我之所以覺得難辦,是因為這樣做試管嬰兒也是不可能的。不過,你也不要看得很嚴重,這對他的身體並無大礙。其他方面,如心臟、肝臟、血壓、血糖、血脂等等雖然都有些問題,但對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還算是可以的,問題不大,注意營養、注意休息就可以逐漸恢復正常的。」

  什麼心臟肝臟血壓廊糖血脂等等,珊珊哪管得了那麼多。不過珊珊也奇怪:

  「那……啷個老王的性生活是完全正常的啦是不是取精那天我們是在一個不正常的情況下取出來的,影響了精子的質量呢」

  劉主任說:「那沒有關係!就像這杯水,你一點一點喝它是水,不正常地一不小心把杯子碰倒了,一下子都倒了出來還是水。」劉主任也有點疑惑了,「你說王先生的性生活完全正常,那麼我要問一下,你們每週要過幾次性生活呢」

  珊珊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她不是為自己難為情而是為老王難為情,因為老王就像藝人「走穴」一樣,應付了她,第二天還要轉場去應付拾破爛的姑娘,幾乎天天過性生活。即使王草根說他不喜歡也要「日」,也許正因為他「日」得頻繁,所以才不「喜歡」。可是王草根決非出於享樂,而是當作生產活動,屬￿製造業的一種,因而每天勤奮不懈。王草根說「有空的時候一星期兩三次,沒得空一兩個月也難得日一次」,只是他的理想,他把理想當成了現實,所以也不能說他完全是撒謊。

  珊珊是個爽快人,知道對醫生不能隱瞞什麼,坦率地對劉主任說:

  「老實說,老王可能天天有性生活。」

  「那麼,你覺得他的性生活是不是跟正常男人一樣能不能勃起困難不困難能不能讓你達到高潮請你別介意,我是完全從性科學的角度問的。」

  珊珊完全有做這種比較的資格,她不知和多少男人「做愛」過。

  「可以!」珊珊肯定地回答,「我奇怪就奇怪在這點嘛!在劉主任面前沒得啥子不可說的:他有時候能讓我達到高潮,有時候還差一點,但是那是每個男人都會出現的情況唦!而且,我沒有達到高潮的時候也不能全怪他:我不想要的時候,心情不太好的時候,身體不太舒服的時候,這些都是我沒達到高潮的緣故吵!他還不像有些男人那樣,他絕對不用吃啥子藥,連我給他買的維生素片都不吃。是不是就因為他性生活過得多了,精子才死完了」

  「一般來說,男人性生活頻繁了,男性有個自我調節的潛在功能,那就不能勃起了或者是勃起困難,好像對這個男人發出警告一樣,叫他必須節制自己。到這個男性的健康慢慢恢復以後,才會有勃起的能力。我想王先生還不完全是這樣。」

  其實,劉主任這個專家立刻發現:王草根是個生命力很差很差而意志力極強極強的男人,是他從事這方面研究以來,經手的近萬名男性中遇到的一個極特殊的個案:精子全部死掉了卻不妨礙性生活。想到這點劉主任心頭一喜。可是這又不好對珊珊說,說了也白說,他知道她並不關心性科學上的事。目前唯一重要的是讓珊珊生男娃兒,可是,現在的王草根不僅不能讓她生男娃兒,連女娃兒也不可能讓她生了。這才是個大問題。

  「這啷個辦嘛劉主任,是不是讓他少做愛,或者停那麼一段時期。要不,給他吃些能讓精子活起來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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