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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沈小蘭和女工們都愣住了,來之前她們誰也沒想到過,這竟會是一條出路。

  賀家國進一步指點道:「拿到手的260萬,除了非花不可的,儘量集中使用,我請華美國際的朋友們在9999網站上給你們免費發信息,做廣告,把這些布藝都做成圖片發到網上去!你們起點高一點,瞄著全國的旅遊市場,還有抓住西川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最好再搞一批樣品給我看看,我有機會也幫你們推銷宣傳!」

  沈小蘭趁機說:「260萬都用去200萬了,賀市長,你要能幫我們弄點貸款就好了。」

  賀家國笑了;「我前幾天才幫你叫老計弄了300萬貸款,今天你又開口了,我到哪去弄呀!」

  沈小蘭也笑了:「那是兩回事,太平鎮就是你抓的點,我們紅峰公司也算你抓的點嘛!」

  賀家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哎,哎,沈大姐,這你可別賴我,你們公司可不是我抓的點,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想了想,又誠懇地說:「等你們的官司重審後再說吧,只要有好項目,有機會,能幫的忙我總會幫的!」

  沈小蘭握住賀家國的手,連連點頭:「賀市長,那好,那好,那就太謝謝你了!」

  也就在這一天,沈小陽發在《內部情況》第一期上的長篇文章《令人深思的紅峰商城訴訟案》經李東方批准,在《峽江日報》公開發表,發了整整一版。紅峰商城的官司就此從幕後走向前臺,再度成了街頭巷尾的議論話題和新聞焦點。

  同一天的《峽江日報》上還出現了一條與此相關的新聞:市人大免去鄧雙林中級人民法院院長職務,任命程功為中級人民法院院長。

  賀家國十分欣慰,對徐小可說:「這麼看來,我也不全是白忙活,沈小蘭他們快熬出頭了!」

  徐小可拍拍賀家國的大腦袋;「可憐的寶貝,你呢?只怕苦日子才開頭吧?」

  賀家國有些不解:「我什麼苦日子?賀市長的生活充滿陽光!」

  徐小可嘴一撇:「是月光,徐領導的月光從此照耀著你了,——快去把領導的那些絲襪全洗了,領導不說你就不自覺,一打絲襪都穿完了,你讓領導明天穿什麼?」

  賀家國這才明白過來:「徐小可,你的資產重組現在就開始了?這開始得也太早了吧?!」

  §42

  陳仲成覺得趙啟功近來的態度發生了顯著的變化,有一種疏遠他、進而拋棄他的趨向。西川省和峽江市貌似平靜的政局中正醞釀著一場你死我活的政治大風暴,不論是田壯達的案子,還是紅峰商城的官司,都足以把他和相當一批達官顯貴拋進萬劫不復的深淵。不管他和趙啟工願意不願意激化矛盾,矛盾實際上都已激化了,目前態勢只是一場大戰爆發前的靜場而已。

  這才在真切地感覺到,自己被一條叫做趙娟娟的柔軟絞索深深套住了。隨著李東方到任後的步步緊逼,套在脖子上的絞索不再柔軟,開始變得發硬,且越勒越緊,快讓他喘不過氣來了。《峽江日報》公開報道紅峰商城的官司就是一個明確的信號。情況很清楚了,趙啟功當初是看錯了人,留李東方來守峽江市的攤子是一大失策。貌似軟弱的李東方骨子裡其實硬得很,是要置他和很多人於死地的。李東方連鄧雙林這樣廉潔聽話的法院院長都容不得,如何會容得了他們這幫人?現在不趕他下臺,決不是給趙啟功面子,而是有著更險惡的用心。

  更可惡的是市長助理賀家國,此人就像一把燃著的火,隨時可能點爆另一些定時炸彈。

  在趙啟功調離峽江市之前,陳仲成再也想不到自己會面對今天這種危險局面,他也真是太膽大妄為了。明明知道趙娟娟和趙啟功的關係非同一般,卻出於一種報復的心態,把趙娟娟毫不客氣地睡了。據說鄧雙林就沒敢,有一次鄧雙林在亞洲賓館開會,趙娟娟去找鄧雙林談紅峰商城的官司,主動把衣服脫了,鄧雙林嚇得看都不敢看,連連說,領導怎麼交待我怎麼做,這事就免了吧。鄧雙林這熊包沒下水,最先倒黴的卻是鄧雙林,法院院長還是被李東方拿下來了。

  他和趙娟娟的第一次是怎麼想的?好像沒想什麼,報復之類的念頭,是事過之後為了心理的平衡才產生的。當時好像還是他主動的。趙娟娟早年做過電視臺主持人,是峽江有名的美人,實在是撩人,吃飯時,他就借著敬酒似乎無意地把手三番五次碰到趙娟娟高聳的乳峰上。待得曲終人散,到了趙娟娟的包房,看到趙娟娟身上豔紅的乳罩,豔紅的三角褲,豔紅的吊襪帶和豔紅的絲襪,只有一連串雄性動物的本能動作。他記得,他把趙娟娟身下那口罩般的小小三角褲從襠部一把扯斷,連褲子都沒脫下來,就把趙娟娟按在地毯上了,幾近強姦。趙娟娟說他像只好久沒見過葷腥的餓狼,不懂一點溫柔和情趣。那次完事之後,他把趙娟娟細如凝脂的軀體抓出了幾塊青記。

  以後在趙娟娟的指點下,就懂得情趣了,還用趙娟娟的攝像機攝了像。不是趙娟娟要攝,是他要攝。留著下次做愛時自我欣賞,攝過好幾次,什麼鏡頭都有,絕不比哪一部收繳上來的毛帶遜色。有他鑽在趙娟娟修長玉腿下的,有他帶著黑皮革脖套被趙娟娟像狗一樣牽在手上的,還有些更不堪入目的玩意兒。當時,趙啟功做著峽江市委書記,趙娟娟的官司很順,在鄧雙林那裡就搞定了,他這個政法委書記幾乎沒插上手,因此,也沒想到趙娟娟會是一條絞索,更沒想到這些錄像帶回帶來什麼麻煩。那時趙娟娟帶給他的只是溫柔和享受。到得賀家國在政法工作會議上發難,形勢急轉直下,他才想到了那些要命的錄像帶,專門找了趙娟娟一次,要趙娟娟當著他的面把錄像帶洗掉。趙娟娟屈辱說早已洗掉了。陳仲成心裡不太相信,可也沒辦法證明趙娟娟說了假話。

  賀家國和徐小可在峽江賓館同居那夜,趙娟娟突然來了個電話,要他帶人去「掃黃」。他沒當回事,還大大咧咧說,要掃黃,我先掃你這小×的黃,你這小×就是峽江第一黃。趙娟娟不高興了,口氣一下子變得比趙啟功還大,點名道姓地命令道:陳仲成你聽著,我沒心思和你開玩笑,這事你趕快給我辦去!辦不好,別怪我不講交情,那幾盤錄像帶可都是你的傑作,我把它往李東方手上一交,市委就該知道誰是第一黃了!陳仲成心裡很氣——在峽江還沒有哪個女人敢這樣命令他,他幹過的女人並不只有趙娟娟一個!可一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錄像帶,和趙娟娟身後的趙啟功,便害怕了,只好把解放路派出所所長劉方平找來安排了一番。劉方平是他批條子進的公安系統,他的話劉方平不敢不聽。於是,一出鬧劇便完全按趙娟娟的旨意上演了,連他什麼時間才該去峽江賓館也是趙娟娟在電話裡指定的。他這個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張不但在床上,而且在生活中也成了趙娟娟手裡牽著的狗。

  用於床上遊戲的柔軟的脖套變得一點點硬了起來,像血腥的絞索,死死勒住他了。昨天,賀家國和徐小可結婚,趙娟娟又指使手下的馬崽往人家新房門口送花圈。他知道後嚇了一跳,想到趙啟功在高爾夫球場門前的警告,立即打了個電話給趙娟娟,要趙娟娟千萬別惹事了,說是再這麼鬧下去,只怕大家都得栽進去。趙娟娟偏偏就和賀家國拼上了,在電話裡滿不在乎地說:陳仲成,你們這白道靠不住了,我只好從黑道下手了,你就等著破案吧!陳仲成真害怕了:這個心高氣傲的女人真要是對賀家國下了手,責任可全是他的,違反趙啟功的意願進一步激化了矛盾不說,也對李東方沒法交待。李東方早防到了這一招了,已經當面把話說得很清楚,賀家國在峽江地屆被西瓜皮滑倒都得他陳仲成負責。

  於是,當天下午派了兩個保衛人員暗中保護賀家國,自己一下班,就趕到趙娟娟在新區經二路新開的娛樂城去了。掛著警牌的專車照例沒敢用,用的還是港商朋友黃紅球的車,上班時的警服也脫了,西裝革履,打扮得也像個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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