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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花建設臉上浮起了笑意:「這就對了嘛,全友!太平鎮的基礎這麼好,投資環境這麼好,我又帶著你們助跑了幾年,一定要儘快騰飛起飛啊,你們任重道遠啊。」

  劉全友像似振奮了:「花縣長,你放心,太平鎮一定會在我們手上飛起來的!」

  花建設欣慰地點點頭,話題突然一轉:「這個月,你們又沒發工資吧?」

  計夫順這才插上來,抱怨說:「我從上任到今天就沒拿到過一分錢工資!」

  花建設想了想,說:「老計,發不上工資的鄉鎮長也不是你們兩個,這樣吧,你們兩人馬上給縣財政局打個報告,先借兩萬,把今年的工資補上,我批一下!」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劉全友激動得有點變了態,兔子似的滿屋竄著,找筆找紙去打那份借資報告,一邊寫,還一邊不斷向花建設道謝,說花建設到底是太平鎮出去的老領導,對太平鎮的幹部就是關心。

  計夫順則保持著一分沉穩,腦子卻高速運轉起來,有了得寸進尺的念頭,懇切地看著花建設,請求道:「你老領導既關心我們了,就把這關心的範圍擴大點好不好?花縣長,你看能不能把副鎮級幹部的工資一起解決掉呢?反正人也不算多!」

  花建設隨口問了句:「老計,這副鎮級幹部有幾個?」

  計夫順信口胡說道:「就二十八個嘛!」

  花建設怔了下,指點著計夫順的額頭,笑了:「老計啊老計,你別繞我了!當我這麼官僚啊?你太平鎮連離退休幹部加在一起也沒有二十八,根據我掌握的情況,在職副鎮級幹部也就是十二個嘛!十二個人,每個人一年的工資按八千估,又是十萬,我可真批不了,我目前批款權限只有兩萬。」

  計夫順哀求說:「花縣長,你就多批兩次嘛!」

  花建設手一攤:「你以為白老虎是吃素的,那麼好騙?還有個總額限制嘛!」

  這時,縣建委主任帶著參觀的客人回到了鎮政府大院,大院裡一片鬧哄哄的。

  花建設要走了,臨走,又就經濟起飛問題諄諄告誡了計夫順和劉全友一番。劉全友因著意外獲得的那塊餡餅,對老領導花建設有了嶄新的信仰,出門時,追著花建設的屁股不斷表態,說是對太平鎮經濟的起飛與騰飛,他是既有決心,又有信心。

  送走花建設和參觀的客人,計夫順沖著劉全友燦然一笑,捉弄劉全友說:「劉鎮啊,今天可是我到太平鎮上任以來最幸福的一天啊!」

  劉全友應道:「那是,咱兩個一把手的工資解決了,能不幸福麼?!」

  兩個一把手?一把手怎麼會有兩個?!這小動物,又要?翅了!計夫順眼皮一翻:「劉鎮,這花縣長剛剛批評過你,要你不要打自己的小算盤,你怎麼又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了?我說的幸福,是指咱太平鎮的經濟起飛!你劉鎮這麼有決心,有信心,我就得看著你老兄飛了——當然了,作為一把手,我一定全力做好保駕護航的工作!」

  劉全友臉一紅:「計書記,你別刺我了!你鎮黨委書記光保駕護航?」說罷,仍固執地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感慨地說,「我兩個孩子的學費這下子算解決了!」

  計夫順極其殘忍地掐滅了劉全友心頭的希望:「怎麼?劉鎮,這兩萬塊錢你想獨吞?就不給那十二個副鎮級分點?咱們就是一塊鐵也打不了多少釘嘛,你騰飛起飛靠誰呀?還不是靠他們?不給他們都分點,人家會給你賣命?你還想飛?」

  劉全友知道計夫順這話沒說錯,怔了好半天,無奈地道:「倒也是,你拿個章法吧!」

  計夫順想了想:「劉鎮,我看這樣吧:咱們一人拿兩千,剩下的一萬六呢,十二個副書記、副鎮長平均分,每人是一千三百三十三塊三毛三。」說到這裡,還沒等劉全友表態,歎了口氣,又自我否決了,「我看,這種困難時候還是不要搞特殊化了吧!副鎮級也一人兩千吧!不夠的部分讓陳兔子先掏點!」

  劉全友黯然道:「計書記,那就這樣定吧!」搖搖頭,又說,「這一來,我那兩個孩子的學費又不知該到哪里弄去了!一年一個,兩個大學生啊,學費還都那麼高,這日子讓我怎麼過呀?!」說著,眼圈竟有些紅,用手背揉了揉。

  計夫順心中不禁泛起同情的潮水,脫口道:「全友,要不你這次就拿三千吧,我少拿一千算了!」

  劉全友沒想過占計夫順的便宜,忙推辭:「那咋行?你的日子也不比我好過!」

  計夫順益發大方了:「劉鎮,我的日子總比你好過一些。我老爹是離休的老幹部,老婆孩子能跟他蹭,也用不著什麼錢,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我們誰跟誰?一個班子的好同志嘛,我又是一把手,能看你二把手犯難麼?能不相沫以助麼?!」

  劉全友便也沒再推辭,和計夫順握了握手,很是用了些力。計夫順于那有力的一握中,感到了劉全友傳達過來的一種同志加兄弟的真誠,便覺得自己雖然在經濟上蒙受了暫時的損失,卻在政治上獲得了又一次主動和成功。

  當晚回到家裡,計夫順頗為得意地和老婆沈小蘭說起這經濟上的暫時損失和政治上的主動成功,不料,話還沒說完,沈小蘭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譏諷道:「計書記,你看看你這點出息,一天到晚說人家是政治小動物,你算什麼大動物?雞腸狗肚的,還鬥得那麼起勁,煩不煩呀?別給我吹了!」

  計夫順見沈小蘭態度如此生硬,就知道老婆這一天肯定也不順心,便道:「沈經理,你吃槍藥了?說話那麼沖!是不是又碰到什麼麻煩了?你說!」

  沈小蘭不說自己碰到的麻煩事,又說起了那一千元的經濟損失:「計夫順,這倒貼錢的政治,我勸你少玩,你玩不起!你以為你是誰?是大款?你都不如我家小陽,人家小雞似的,能四處扒拉點食,你呢?看看你那破皮鞋,還能穿出門嗎?」

  計夫順這才有了點後悔:倒也是,畢竟是一千塊啊!嘴上卻不認帳,叫道:「沈小蘭,就興你公而忘私,一天到晚帶著手下人四處群訪,就不興我幫幫班子裡的同志麼?我這破皮鞋怎麼了?怎麼就穿不出門了?我是農村鄉鎮幹部,西裝革履,皮鞋鋥亮,還怎麼和農民群眾打成一片?就是買了雙新皮鞋,我也得弄舊了穿,你這個人啊,真是不懂政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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