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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季伯舜站起來,憤怒地瞪著可惡的老傢伙和豬頭:「信仰是無法開除的!托洛茨基就是在獄中,也照樣是世界革命的領袖!」

  老傢伙挺斯文地歎了口氣:「季伯舜,你還很年輕,不要這麼固執,一個年輕人怎麼能這麼認死理呢?你們反對派的中央已不存在了,陳獨秀先生已到他應該去的地方去了。我們又知道你早已脫黨,與現在的共產黨無組織關係,你又為何非要自己硬往他們並不歡迎的行列裡擠呢?這又是何苦呢?信仰有無數種,生命可只有一次!」

  季伯舜一字一句地道:「正因為生命只有一次,所以,我才得忠於真理,忠於信仰,否則,屬￿我的生命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和你們一樣的行屍走肉!」

  豬頭法官拍起了桌子:「媽的,我們是行屍走肉?今天,我們在審判你!」

  季伯舜揮起了拳頭:「將來,無產階級和廣大受壓迫民眾要在人民法庭上審判你們!」

  老傢伙「呼」地站了起來:「年輕人,你要對你的反動言論負責的!」

  季伯舜坦蕩地一笑:「作為一個共產黨人,我從不隱瞞自己的觀點,你們可以把這些話都記下來,作為將來我們審判你們時的佐證!」

  老傢伙火了,按著條桌的手直抖:「季……季伯舜,你……你不要冥頑不化!」

  「我要忠於我選擇的信仰!」

  豬頭法官氣急敗壞,對他身後的士兵們狂暴地大叫:「別跟他囉嗦了!打!給我狠狠地打!」

  身後那些穿軍裝的大漢一擁而上,把季伯舜一腳從矮凳子上踢翻,用滿是血污的一件褂子捂住季伯舜的嘴和鼻子,使季伯舜喊不出來。接著,兩個傢伙拉住季伯舜的兩隻胳膊,似乎要把他的兩隻胳膊從軀體上拽下來,季伯舜痛得幾乎昏過去。折騰了一會兒,季伯舜的兩條腿被綁上了,血腥的麻繩從腳杆纏到他腰際。兩隻胳膊沒捆,卻被踩在那兩個大漢腳下,整個軀體仿佛釘在了地上。

  這時,季伯舜還是清醒的,他聽到有腳步聲正在往他身邊移,當腳步聲停息之後,他看到了那老傢伙湊過來的斯文面孔:「……年輕人,現在悔過自新,像李維民一樣和我們合作還來得及!不要認為這不光彩,這實際上很光彩嘛!就是按列寧、斯大林他們的說法,中國革命也是資產階級革命,要由蔣委員長來領導!你們不能破壞委員長領導的革命!你要真的做革命者,就應該參加我們的革命!」老傢伙解下了捂在他嘴上的髒褂子:「怎麼樣,年輕人?」

  季伯舜掙扎著叫了起來:「不!你們從16年4月就徹底背叛了革命!今天,你們是壓迫人民革命的反革命……」

  沒等季伯舜再說下去,豬頭軍法官的聲音又惡狠狠地壓了過來:「你們還等什麼?動手!快動手!」

  兩個打手揮起了木棍,專揀季伯舜的腿骨和腳踝骨打,「啪啪」的顫響瞬時間灌滿了整個屋子。疼,真疼,季伯舜禁不住叫了起來,一個傢伙又用破布褂給他堵上了嘴。堵嘴的時候,季伯舜昏了過去……

  再次見到豬頭軍法官是一個月後了,那個斯文的老傢伙不見了,他們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不再幻想他會合作了。一照面,問過姓名、身份之後,豬頭即宣佈判決。判決書稱:季犯伯舜,又名拉舍維奇,因共黨內訌,民國17年被蘇聯政府驅逐回國,並被開除共黨黨籍。然該犯並未放棄共產黨信仰和馬克思主義之邪說,繼續以共党身份自許,並參加陳獨秀之反對派中央,列名中委,積極參與反政府、反革命之赤化宣傳活動,危害國體,故依法判處有期徒刑七年。

  只判了七年刑,是季伯舜根本沒想到的。慶倖之余,季伯舜也很困惑了一陣子。出獄後,才知道,季伯舜的託派同志吳國平和幾個朋友為他的案子花錢在龍華警備司令部進行了活動。

  對坐牢,季伯舜是有思想準備的。坐牢對一個革命者來說,是不可缺少的必修課,弗拉斯米爾·伊裡奇、羅莎-盧森堡、托洛茨基都是坐過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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