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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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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黑子很熱情,把季伯舜的手一扯:「走吧,季先生,咱們到飯鋪裡要碗餃子吃,邊吃邊等劉成柱,我們要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好好和你敘道、敘道!」 季伯舜一聽就急了,自己馬上要撤離清浦了,無論如何也得和錢二小姐見一見面,哪還有時間有心思聽他敘道?!便親熱地拍了拍趙黑子的肩頭,儘量坦然地說:「我吃過了,你去吃吧!噢,忘了告訴你,我還有急事……」 趙黑子不識趣,硬纏住季伯舜不放:「那……那我就簡單和你敘敘,簡單!我們大興紗廠這邊也急呀!兄弟姐妹們快挺不住了,被抓走的人又死活不知,下一步我們不知該咋辦呀,哎,來,來,季先生,一起再吃點,等劉成柱一來,咱們把事說完您就走,這還不行麼?」 這怎麼能行呢?!開船前的最後一點寶貴時間季伯舜已決定獻給錢二小姐了,趙黑子這樣幹無異於攔路搶劫!季伯舜真恨不得像對付行劫的強盜一樣,當胸給趙黑子一拳,把趙黑子放倒在這潮濕的路面上,自己拔腿走人。卻不能。不是怕打不過趙黑子,而是怕壞了自己做先生的好名聲。況且,大興紗廠又是他聯繫的點,他不敷衍一下,是說不過去的。 季伯舜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也好,也好!」 二人穿過飯鋪堂面,到裡屋的炕桌前坐下,劉成柱的叔叔給他們一人下了碗餃子,他們便一邊吃,一邊談,談了沒一會兒,劉成柱也來了,也跟著談。 這時,季伯舜的腦子很亂,兩位勞工兄弟說的什麼,他也沒聽清楚。填飽肚皮以後,他一心只想早點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談話。他儘量不說話,唯恐多說一句話而引發出他們更多的話來。他還不時地看懷錶,以顯示自己的確有急事。 劉成柱比那趙黑子還可惡,偏沒完沒了地說,一會兒吹噓自己,一會兒吹噓趙黑子,似乎不但是大興紗廠,整個清浦市的總同盟罷工都是他們二位弟兄領導的。他們還為罷工工友擬定了三個鬥爭方案,要季伯舜予以讚賞。季伯舜言不由衷地把讚賞賜予了他們,他們卻恩將仇報,一人扯著他的一隻胳膊,要他跟他們到大興紗廠去:「好,好!季先生,你既支持我們,我們就更有信心了!如果先生能再到工友們當中露一露面,把支持的話給大家說一說,這陣腳就穩住了!」 逼到這個份上,季伯舜無可選擇了,只得使出了欺騙的手法。 季伯舜裝模作樣想了想,兩手往炕桌上一按,站了起來:「好!那就跟你們去一下吧!哦,對了,你們看,是不是也找一找安忠良安先生,讓他也一起去,你們說得對,越是在這個時候,我們越是要和工友們見一見面。你們先等等,我去買盒煙!」 未待趙黑子、劉成柱做出任何反應,季伯舜便拔腳出了門,閃進了飯鋪後門的小巷子,一去不復返了。 事後回憶起來,季伯舜不得不承認,這一幕透著卑劣無恥,簡直難以想像會是他季伯舜幹出來的。他既然是奉命撤走,就應該把撤走的原因告訴這兩位不期而遇的工人同志,要他們去找安忠良解決大興紗廠的遺留問題。他卻沒講,他為著那位資產階級小組,把與自己同甘共苦的工人兄弟騙了,這無論如何也是不可饒恕的。 從小巷出來,是瑪麗路49號。季伯舜又一路往回走,在威廉大街12號的天主教堂頂樓的大鐘敲響七點時,跌跌撞撞沖進了錢家大院。 夢中情人錢二小姐錢芬芬卻不在家。錢家的僕役老吳說,二小姐和老爺剛坐著車子出去,到瑪麗路2號英國領事館去了。 季伯舜呆了,兩手支撐著廳堂裡的桌案愣了半天,才訥訥地問:「這麼一大早的,他……他們父女到英國領事館幹什麼?」 老吳說:「唉,還不是為工潮的事!聽說日本人非要趙督辦抓人殺人,趙督辦應了,許多參加過罷市,支持過罷工的老爺們都慌了,錢老爺也慌了……」 「錢老爺就……就帶著二小姐躲到英國人那裡去了?」 「哦,不,不是!錢老爺大約是想請英國人出一下面,跟日本人、趙督辦說說情吧?先生您是知道的,英國領事館的史密斯史老爺和錢老爺有點交情!」 史密斯領事和錢家的交情季伯舜當然知道。前一陣子鬧得最凶的時候,英國領事館裡的華僕全部罷了工,連食品和水電都無法正常供應了,錢老爺先是暗中派人接濟,後來硬壓著華僕們複了工。為此還鬧出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險些造成總商會的分裂。現在,形勢變過來了,錢老爺理所當然地要請英國人給他幫忙了。也許當初為史密斯幫忙時,錢老爺就料定會有今天了吧? 季伯舜苦苦一笑,又強打起精神問:「這麼說,二小姐一時回不來嘍?」 「恐怕一時回不來!季先生您也知道的,錢老爺不懂英國人的洋話,只有二小姐懂,老爺不回來,二小姐斷不會先回來的。」 季伯舜沮喪至極,只得放棄了等待的念頭,叫老吳找來紙筆,給二小姐錢芬芬留了個紙條。紙條上只簡單寫了幾句話:「芬芬:形勢所迫,我不得不暫離清浦,前往旅順,一俟安頓停當,再寫信告知。臨別未能晤面,至為遺憾,望多自珍重!伯舜14年10月17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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