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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王大肚皮說:「不怕。」

  這就讓十八姐動了心。

  然而,十八姐脫了衣裙上了床,王大肚皮還是有點怕。看著十八姐糜爛的下身,王大肚皮泄了氣。倒是十八姐勁頭十足,使出渾身解數,變著花樣伺弄王大肚皮,伺弄得王大肚皮極是舒服。王大肚皮一舒服,膽子漸漸大了起來,倒也顧不得什麼髒病了。

  十八姐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仍對自己從事的花窯事業充滿了職業激情,對王大肚皮說:「……如今的那些小×,比老娘差遠了,一個個偏還神氣得很,讓老娘看了就生氣。你們男人也不是東西,光認臉上的漂亮,不認床上的功夫……」

  就聽十八姐說到這裡,王大肚皮殺心已起。十八姐總要殺掉的,與其等玉骨兒來時再伺機殺,倒不如現在殺容易了——只不過便宜了玉骨兒。卻也不管了,這老×該死。她不死,那夜的事就不算完,他也拿不到玉骨兒許下的一成頭錢。

  王大肚皮心一狠,兩隻手伸到十八姐的脖子上,扼住了十八姐的脖子。十八姐再也想不到,正在日弄她的男人心會這麼狠,竟會下手害她。她先沒在意,還想把沒說完的話說完。王大肚皮的兩隻手卻使勁下力,扼得她再也喘不過氣來了。

  絕情絕義的事就這麼發生了。

  死到臨頭,十八姐仍是糊塗,不知哪裡得罪了王大肚皮,想問王大肚皮,這到底是咋回事?可脖子被扼著,咋也開不了口,大睜著兩眼盯著王大肚皮兇惡的臉孔看。王大肚皮也不想讓十八姐死個明白,不提同治八年那夜的劫案,也沒提玉骨兒。為了說服十八姐接受面臨的慘痛死亡,更為了證明自己製造死亡的合理性,竟提出了一個理直氣壯的藉口:「你……你這老×,一身爛病竟還敢來害老子!老子不掐死你真對不起橋頭鎮的兄弟爺們!老……老子要為民除害哩……」

  十八姐本能地掙了一陣子,掙得屎尿都出來了,王大肚皮就是死不鬆手。十八姐拼命伸出手想抓王大肚皮的臉,卻抓不到。後來十八姐掙不動了,兩隻亂抓亂撲的手軟軟地落了下來,眼光直了。

  就在十八姐咽氣的當兒,王大肚皮把身下的一股壞水放了出來。

  橋頭鎮花窯業的第一代鴇母就這樣死在一個無賴男人身下。

  十八姐死定了,玉骨兒才進了門。

  王大肚皮懶懶地說:「完事了,老子日完她,又掐死了她。」

  玉骨兒掀開床上的被子一看,十八姐果然一身屎尿光著身子死在床上,心裡不由地一陣欣喜。幾年來的處心積慮,今日總算有了個圓滿的結果。這老×終是完了,那歌唱般的哭聲再也不會飛入她的夢中了,她的好時光也將從今天開始了。

  這真像一場夢。

  王大肚皮挺惋惜地說:「……玉骨兒,你可別說,這老×還真是好貨呢!床上功夫真好,真是我日的最好的一次了,我……我都差點下不了手哩……」

  玉骨兒皺起眉頭說:「既是殺她,你……你就不該再和她弄哩。」

  王大肚皮不高興了:「哎,還說呢,原不是講好的麼?咱倆一起殺,你怎麼遲遲不來?」

  玉骨兒說:「我是臨時有事,被纏住了。」

  王大肚皮說:「你還不是耍滑頭麼?我知道的。」

  玉骨兒笑了:「我要來,就不會讓你日弄她,你就占不下這便宜了。」

  王大肚皮說:「我可不占這便宜哩!她弄得好,該給的銀子老子照給,才不賴帳呢。」

  玉骨兒手一伸:「那就拿來。」

  王大肚皮把玉骨兒的手打了回去,抓了塊碎銀子塞進了十八姐的下身:「得給她,哪能給你?!」

  ……

  十八姐的屍體後來被王大肚皮扔進了三孔橋下的冰河裡。

  當天下午,玉骨兒若無其事地把當值的船丁叫到自己艙裡喝酒,抽空放走了梅枝和王小月,要她們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到橋頭鎮上來。梅枝和王小月不知玉骨兒的精心謀劃,真以為玉骨兒是為她們好,逃離時淚水漣漣,還跪下給玉骨兒磕了頭。當晚,大小花船上全亂了套。十八姐不見了,梅枝和王小月又沒了蹤影,船丁和姑娘們都議論紛紛。玉骨兒裝模作樣找到船丁頭鄭老大問話。鄭老大猜測說,沒准是十八姐把梅枝和王小月帶出去做大戶人家的上門生意了。玉骨兒就讓鄭老大帶人去鎮上和漠河城裡的大戶人家找,可卻再也沒找著十八姐。

  十八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眾人嗣後便傳,都說十八姐十有八九是被梅枝和王小月殺了。而梅枝和王小月殺了十八姐後也逃走了。沒有誰懷疑到二媽媽玉骨兒頭上,更沒人知道十八姐光著身子的屍體就泡在三孔橋下結著冰的河水裡。

  十八姐的屍體被發現已是來年開春了。橋頭鎮的男女們見十八姐光著身子,下身還塞著一塊銀子,便把逃走的梅枝和王小月都忘了,又推測說,十八姐也許是被哪個狠心的嫖客弄死的……

  仍然沒有誰懷疑到玉骨兒頭上。

  橋頭鎮花窯業歷史上第一次十全十美的謀殺就這麼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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