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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趙安邦極為震驚,案發後就沒敢離開力公室一步,不斷和甯川的王汝成、省公安廳及醫院通話,瞭解最新情況,他再三指示,要救活李成文,讓李成文說話!

  遺憾的是,李成文卻沒能再開口說話,—句話也沒再說過。李成文上車後沒幾分鐘就昏迷了,在嗣後四個多小時的搶救中再沒醒過來,最終還是死在了手術臺上。驗屍結果證明,兇手捅下的這一刀又准又狠,傷及了李成文的心臟和肝臟。

  孫魯生從醫院趕往省政府向趙安邦當面彙報時,趙安邦仍不太相信,「搶救了四個多小時啊,李成文就沒有片刻的清醒嗎?魯生,你問過在場的醫生沒有?」

  孫魯生說:「我問過了,一一問了,公安局的同志也問了,確實沒有!」

  趙安邦思索道:「這就是說,崔小柔和許克明真攪進這個血案中去了?」

  孫魯生判斷說:「估計是這樣,甚至……甚至錢惠人也攪進去了!」

  趙安邦先是下意識的點頭,後來,又搖起了頭,「也不對啊,如果許克明、崔小柔殺人滅口,就不必逃了嘛!滅了口,安全了,他們還逃件一麼?再說,錢惠人的表現很正常,據石亞南同志說,這一天他們都在開常委會,根本沒離開過幣蠆!這就奇怪了,除了他們兩個直接關係人,難道還有誰非要殺掉李成文、不可嗎?

  結論很陝就出來了。據公安部門彙報,白色桑塔是輛黑出租車。車主沒想到租車人會如此行兇,事發後向公安機關報了案,提供了兇手的逃匿線索。當夜十二時,兇手在省城城鄉結合部一家私人小旅館落網。兇手交代說,他是在討債未果的情況下才被迫殺人的。他和委託他的老闆有正式協議:幫老闆討回兩千萬投資理財款,即能分得三百萬提成,若討不回錢,就將李成文做掉,做掉的報酬是—百萬。

  公安廳劉廳長在電話裡說:「……趙省長,這個兇手還挺委屈哩,一再強調,他其實也不願這麼幹!他是在賺不到那三百萬的情況下,才被迫賺這—百萬的!」

  趙安邦問:「這麼說,這個血案和綠色田園的崔小柔、許克明都沒關係?」

  劉廳長說:「看來沒關係,起碼現在沒發現什麼直接關係!兇手說了,他追蹤李成文已經二十多天了,是從廣州、深圳一路追過來的!李成文同意還債,說是有人幫他融資,而事實上卻在說謊,兇手終於失去了耐心,就在巴黎酒店動了手!」

  趙安邦長長地舒了口氣,「那好,劉廳長,有新情況及時彙報吧!」

  李成文的血案既然和崔小柔、許克明無關,自然也就和錢惠人沒關係了。

  然而,放下電話,趙安邦的臉色仍然很難看,「血案和老錢無關,但綠色田園的嚴重問題,崔小柔、許克明的外逃和錢惠人有關!這個錢市長,我看是瘋掉了!」

  孫魯生說:「趙省長,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帶著材料直接向華北同志彙報?」

  趙還是搖起了頭,「再給老錢—個機會吧!」

  趙安邦想了好半天,最終:說罷,撥通了裴一弘家的電話,將綠色田園的問題和崔小柔、許克明的情況說了—下,並鄭重提出,要在明天上午和錢惠「最後談一次話,勸導錢惠入主動交代自己的問題。

  裴一弘那邊不知說了些啥,說了很長時間,趙安邦一言不發,最後道:「老裴,我堅持談,這種時候,請你給我一些理解,也請你相信我的黨性和原則性!」

  再次放下電話時,趙安邦眼圈紅了,歎息說:「老裴總算同意了!」

  孫魯生賠著小心問:「趙省長,好像……好像裴書記不是太情願吧?」

  趙安邦點點頭,「是啊,老裴也是好心啊,要在政治上保護我嘛!」

  孫魯生試探道:「其實,趙省長,這話您真不該再談了!您和錢惠人的關係人所共知,他老婆現在又逃了,在這種情況下您還非和他談,不是授人以柄嗎?」

  趙安邦道:「是啊,是啊,這我何嘗不知道呢?可我不談行嗎?畢竟共事二十年,風裡雨裡一起走過來的!」他把手—揮,「好了,不說了,就這樣吧!魯生,你回去休息,李成文的這些舉報材料全給我留下,我今夜不睡了,再好好看一看!」

  孫魯生本想再把于華北準備搞對國有資產流失調研的事說一說,提醒趙安邦注意此事的題外之意,可見趙安邦已看起了李成文的舉報材料,遂悄悄告辭了。

  不料,剛走到門口,卻又被趙安邦叫住了,「哎,魯生同志,你等等!我突然產生了個大疑問:偉業國際咋在這時打了四千萬給綠色田園?

  白原崴何等精明,怎麼會用四千萬的一隻大肉包子去打兩條逃竄的狗呢?這是不是太荒唐了?!」

  孫魯生回轉身,「趙省長,這我也想了,確實有些荒唐!從我們和白原崴打交道的經驗看,咱們這位白老總從來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除非他有別的企圖!」

  趙安邦盯著她,鼓勵道:「哦?那你說說看,白原崴會有什麼企圖?」

  孫魯生有些吃不准,「會不會是……是利用許克明和綠色田園抽逃資金呢?」

  趙安邦搖頭道:「這個可能性不是太大!」想了想,「我懷疑這是不是和錢惠人有某種關係?偉業控股的要約收購操作差點兒砸在海天基金和那位湯老爺子手上,是錢惠人和文山方面救了他,沒准這筆款就是白原崴給錢惠人的救命回報!」

  孫魯生眼睛一亮,「這完全有可能,白、錢都是知進退看大局的明白人!」

  趙安邦越想越深,「不過,畢竟是四千萬啊,白原崴如果事先知道許克明會卷走,還會爽陝地給?這個資本高手會不會馬失前蹄,讓錢惠人和許克明套進去?」

  孫魯生遲疑道:「這怕不會吧?趙省長,不行,你就找白原崴問一問嘛!」

  趙安邦說:「今天我已試著問過了,白原崴不承認和錢惠人搞過私下交易!」擺了擺手,「算了,不想了,等明天上午我和錢惠人談後也許就能搞清楚了!」

  離開時已經陝淩晨兩點了,整座省政府大樓全熄了燈,只有趙安邦辦公室窗前的燈還亮著。孫魯生上車前,回首看了看亮燈的窗口,心裡禁不住一陣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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