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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劉建時漫不經心說,「你們也可以按省上的例子想法收些花捐麼!」

  邊義夫叫苦道,「劉大人啊,我們在鄉下,收不到花捐的,又不能擾民,壞了咱省軍和您老的好名聲,實在沒辦法,就發了兩萬兩銀子的討逆公債。」

  劉建時眼睛一亮,「發公債?好法子,好法子!邊旅長呀,那你還叫什麼窮啊?不行再發點公債嘛,待驅逐了黃鬍子,一切就有辦法。」

  邊義夫還想說什麼,劉建時已笑呵呵地拉過了邊義夫,「邊旅長,既到省城來了,就好好耍上一耍,就不要為國為民操勞不休了,該讓雞巴放放假就得放放假嘛!你不是要討逆麼?那就去討吧,這逆呢,我看就是婊子,用你的雞巴去討!你不要推辭嘛!今算我的東,除小雲雀,省城裡的婊子任你操,既是我的東嘛,花資你就不必付了,讓鴇兒上個賬,抵沖應繳的花捐。」

  說罷,賞了五個上好的羊腸套子給了邊義夫,叫過自己的侍衛長,讓侍衛長帶路,陪邊旅長去操婊子。

  邊義夫再沒想到,滿懷討逆的希望到劉建時府上走了一回,竟落了這麼個結果,劉建時連審問一下復辟逆賊秦進士的興趣都沒有,只談了一通雞巴和婊子,就讓他走人,還賞給他五個套雞巴的香套套,邊義夫實在鬧不清這是榮幸還是恥辱。給邊義夫帶路的趙侍衛長認定是榮幸,一出劉府大門,便對邊義夫說,「邊旅長,你可真不得了,這麼得我們劉師長的寵,劉師長從沒對誰這麼好過!那套子可不是啥人都配得的!那可是上好的蒙古大綿羊的小腸做成的香套子哩!前幾錢中玉帶了重禮來找劉師長討餉,劉師長連一個套子也沒賞給他!」

  邊義夫忙打探,「劉師長答應給錢中玉發餉了麼?」

  趙侍衛長擺擺手,「劉師長都不給你邊旅長發餉,哪會給錢中玉發餉呀?劉師長讓錢中玉好生去收花捐,說了,想要餉自己想,他是沒有辦法的。」

  邊義夫心裡有了些融融暖意,讓侍衛副官查子成和幾個弟兄押著倒黴的秦進士回客棧歇息,自己和趙侍衛長一起去消受劉建時賞賜的這番深厚的好意。坐在轎上顫顫悠悠往煙花巷去時,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慚愧的,今日不是過去,他已是個真正帶兵的將領了,手下這麼多弟兄眼巴巴地餓著肚子等他率著去討逆,他卻去操婊子,終是說不過去。可不去也不好,逆拂了劉建時的好意可不是鬧著玩的,劉建時雖說是副都督,卻是全省最高軍事長官,掌握著全省的革命武裝力量哩。

  去的地方叫「怡情閣」,位於省城著名的煙花巷三堂子街。據趙侍衛長介紹,此乃省城一等一的銷魂去處,省上大人物常來耍,許多造福省民的軍政大計也都是在這裡制定的。大都督黃會仁早先還在這裡醞釀過革命,當時的新軍協統劉建時就是在這裡碰上了黃會仁,受了些革命薰陶,跟著革了一回命,由前朝協統而革成了民國師長。光復後,做了大都督的黃會仁又在這裡發現了婊子的衛生問題,本著造福于民的施政綱領和在這裡吃花酒的省教育司李司長合計了半夜,發佈了那個著名的「妓女例假休息令」。師長劉建時也正是在這裡親自發現了花捐下降的緣由,而勃然大怒,欲開展一場驅黃廢督的軍事運動。

  邊義夫走進「怡情閣」時,「怡情閣」內軍事陰謀的氣氛尚未散盡,一夥剛剛密謀過兵變計劃的團長、營長們正摟著各自中意的姑娘們悄然離去,大都督黃會仁的寶座已岌岌可危了。邊義夫卻不知道,心裡還想著按劉建時的命令討過婊子的逆之後,再去拜見一下黃大都督,設法討得一句半旬口令當聖旨,用以作討逆的虎皮。

  因了邀滿腦子的討逆,邊義夫操婊子的勁頭便不太大,在趙侍衛長的建議下,點了個叫芸芸的小妓,聽了一會子琴,也不知彈的是《高山》抑或是《流水》,只覺得全是聒噪。拿眼細看操琴的芸芸,才覺得芸芸還是好的,小模樣俊得讓人心疼,一對碩大且極是白嫩的奶子在半透的紅紗裡顫顫地動,煞是撩人。邊義夫拿手去捉,芸芸閃身一躲,兩團白嫩的奶子脫兔般跳過了。邊義夫再捉,便捉住了,極是熟練地兩手把玩著,讚歎不已。芸芸不彈琴了,軟軟地往邊義夫懷裡一倒,有了讓邊義夫操的意思。邊義夫卻說,小心肝,你彈,你彈,爺正要討逆哩,快彈個《十面埋伏》,先讓爺長長精神。芸芸嬌嗔說,爺,你握著奴妾的奶子,奴妾如何彈得好?邊義夫說,好不好都不打緊,你就當爺的兩手是你常用的抹胸綢布吧!芸芸便在奶子系著肉抹胸的情形下彈將起來,一時間,琴聲激越,讓人神往。

  彈著琴,芸芸問,爺,你要討的這逆是誰呀?邊義夫說,軍機大事,你問不得的。芸芸嬌笑著說,爺,這你就不懂了,我們「怡情閣」還就是商議軍機大事的好地方呢,沒聽說麼?咱省大漢軍政府白日在復興路,天黑就在這三堂子街。這裡議定的大事多了。爺要不信,奴妾即刻陪爺四下房裡走走,准保找出一半軍政府的官爺,沒准劉師長和黃大都督也在哩!他們這些官爺議啥也不瞞我們,所以,我們也就跟著長了學問,劉師長前幾日還說哩,我們姐妹就是省議會議員也做得!邊義夫不禁動了心機,馬上問,芸芸,這陣子官爺們都議了些啥呀?芸芸嫣然一笑,說,爺,我就是再對你好,這也是不能告訴你的,有規矩哩。

  邊義夫想起,趙侍衛長提到錢中玉幾日前來過省城,便說,芸芸,我的軍機大事先不瞞你,我要討的逆不在省城,在新洪,你就告訴我:新洪有個叫錢中玉的旅長幾日前可曾來過這裡?芸芸說,來過,和爺你一樣,也是劉師長讓趙侍衛長送過來的,也點了我的牌。邊義夫心中一怔:這劉師長,做得也真是絕,一碗水端得竟是那麼平!再一想,也不算很平,劉師長畢竟賞了他五個蒙古大綿羊的小腸制做的套子,卻沒賞錢中玉那逆!正想著,芸芸又說了起來,氣哼哼地,錢旅長真不是東西,硬走了我的後門,都弄出了血,疼得我直流眼淚,這逆實是該討!爺,你最好儘早去討他,別讓他運了日本國的槍彈來討你!

  邊義夫大吃一驚,什麼?什麼?錢中玉那逆買了日本國的槍彈?誰給的餉?芸芸說,誰也沒給他餉,買軍火的銀子還沒付一半哩,所以,那逆就氣,想問劉師長借銀,劉師長不給,那逆就在我面前罵,說是日後發達了,這劉師長他是決不認的。邊義夫心下不免又是一番感慨,益發覺得劉師長公道,真是個堅決的主和派。又問,芸芸,你可知道這些日本國的軍火在哪兒交割?芸芸說,這倒不清楚,那逆沒說,只說還得趕回新洪籌銀子。想了想,又說,劉師長肯定知道,黃大都督肯定也知道,那逆說了,他到省城後找過這兩個官爺的。

  邊義夫有數了,便想快快去拜見大都督黃會仁,弄清錢中玉和日本人在何處交接這批軍火?因之,琴也不想聽了,婊子也不想操了,一門心思只想著見了黃大都督該咋說?咋著才能說服大都督動下惻隱之心,幫他把這批不要錢的軍火搞到手?顯然,必得打出霞姑的旗號,劉建時不認霞姑,黃大都督一直是認的。又想,必要時,也可以再去找一下劉建時,錢中玉那逆說了,只要日後發達了,就決不認劉師長,那麼,劉建時就不能看著錢中玉那逆發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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