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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孫和平說,喲,出來第二天就上崗了?我那筆錢你還要不要啊?

  劉必定道,不要了,我真沒臉再見人家老湯了,這可不是酒話。

  孫和平直樂,必定,你還真當個事啊?好,那你到老湯面前罵我吧,就說我不是個東西。可你別罵人家小華啊,她又不是故意賣你!

  劉必定很敏感,哦,她還找你了?具體啥事我可沒給她說啊!

  孫和平說,我也沒和她說。不過,人家對你挺好的,還希望我幫你呢!哎,必定,昨晚說的那事你再考慮一下,可別意氣用事啊……

  劉必定顯然是應付,行,行,咱再說吧!哦,股市開盤了,高開了近40點啊,5070點,看來5000點是有效突破了!說著,掛了機。

  孫和平有些失落。真沒想到劉必定能活得這麼瀟灑,從監獄出來就像從賓館回家似的,沒任何心理落差。更沒想到這小子底子還這麼厚實,手上竟有上億元資金。如果運氣夠好,在股市上賺上個三五倍,便又有東山再起的資本了。今日的股市遍地神話啊,北柴集團試著投了五個億,一年多都淨賺了十個億,何況坐莊炒股起家的劉必定了。也正因為如此,孫和平斷定,劉必定不會對那三個億一點不動心……

  這時,遠在K省的任延安來了電話,仲秋照例應付,應付得挺艱難。仲秋說了他在開會,會議很重要,任延安還非要他接電話。他煩了,從仲秋手上一把奪過手機。老任,說,你說吧,還是那事吧?

  任延安說,不是那事還能是啥事?孫董,湯省長把過去的賬全算到我頭上了,口口聲聲說我玩忽職守,還幾天一個電話,催我們補交地款,可您又不願交!正大那幫老員工也在鬧,四處上訪告我。我準備到平州向您和董事會做個彙報,哦,已經訂了明天的飛機票……

  孫和平忙道,哎,哎,老任,你千萬別來,我明天不在平州。

  任延安說,可這事得解決啊,孫董,總不能把我架在火上烤吧?

  孫和平強壓著惱怒道,沒人把你架在火上烤,這事我正在緊急處理,已經快有結果了。只要問題解決了,哪兒還有誰玩忽職守?湯省長那裡你也別去吵,他批評你就先聽著,這種時候顧全點兒大局行不行?

  任延安就是倔,委屈得不得了,玩忽職守可是原則問題……

  孫和平不願多說了,好了,老任,就這樣吧,我正在開會!

  任延安的這個電話,徹底敗壞了孫和平的好心情。這老傢伙,實在是不讓人省心。掛著北柴集團副董事長的頭銜,高薪股權拿著,大財發著,卻一點風險不想擔。老湯一個玩忽職守就讓他受不了了。那他呢?就該為集團和管理層的期權利益啥的苦心策劃單位行賄嗎?!

  沒一會兒工夫,任延安的電話又過來了,仲秋遲疑地看著他,不知該不該接。他明確說,你不要再接了,以後凡是老任的電話都別接。

  嗣後一個多小時,任延安的電話又來過四五次,直到車開進平州老營了還來過一次。這讓孫和平把壞心情一路帶到了裴小軍面前。

  於是,孫和平一見裴小軍就大倒苦水,小裴市長,你真不知道我過得叫啥日子!早上一睜眼,夜裡十二點,就沒一會兒的清閒肅靜!

  裴小軍笑道,誰叫你是上市公司董事長的?還想清閒肅靜呢!

  孫和平這才問田野等人,哎,田總,你們陪小裴市長下去過了?

  田野說,下去過了。裴市長不讓等你,我們就陪著裴市長到二分廠看了看,順便呢,也把上半年的生產和經營情況簡單彙報了一下。

  孫和平和裴小軍熟得很,這位年輕副市長曾在他手下呆過兩年多,直到現在都還喊他孫老師,這麼稱呼他的,只有裴小軍一個。因此,他對裴小軍也沒那麼多客套,手一揮說,那好,我的任務就簡單了,中午就和小裴市長喝酒,爭取陪好陪倒。走,走,先到貴賓室坐!

  到貴賓室坐下後,裴小軍才正經作色說,孫老師,我今天來不是喝酒的,是有事,你和田總得幫我落實好。剛才我已和田總說了,就是二分廠的老廠房保護,一百多年的老廠房,洋務運動的產物啊,至今還堡壘似的聳著,全國都不多見。我真怕你們擴線改造給拆了……

  孫和平笑道,小裴市長,你莫不是想在這兒留個念想吧?你當年在二分廠呆過嘛,那棟老廠房裡留下了你仕途上的第一個足跡……

  裴小軍很嚴肅,哎,孫老師,我是認真的,這不關我的念想,是文物保護。文物局的同志來看過了,希望市里保護起來。我呢,也和主管文物的金市長通了氣,決定認真保護,規劃建一個近代工業博物館。你們若是不願出錢,市里可以出,可我希望你們別讓市里出了。

  孫和平沒當回事,老廠房保護裴小軍早就提過,他並不反對,北柴財大氣粗,哪兒用得著市里掏錢?便說,行,這點兒錢我出了,就按你的指示辦!你小裴市長官當得再大也是北柴人啊,我們北柴不能給你丟臉嘛!不過,中午你可得好好喝酒,別又給我亂扯啥紀律規定的。

  裴小軍這次很爽快,好,那我就違反一次規定,和你們好好喝一回!但我再重申一下,這事你們一定要落實好了,別讓我留下遺憾!

  直到這時,孫和平都沒想到裴小軍要調走,更沒想到會調到北重集團去做總裁。倒是田野比較敏感,到貴賓餐廳吃飯時,扯了扯他的衣角,悄悄說,哎,裴市長咋說起遺憾了?莫不是要動動了?他沒當回事,人家副市長幹得好好的,往哪兒動了,沒風聲啊!又問田野,你啥意思?就這點兒小事也不想辦?田野說,嘿,你誤會了,我會這麼傻麼?這事該咋辦咋辦,他動也是往上動,我不知道他是誰的兒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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