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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這老傢伙,是想耍賴,還是在試探?孫和平心道,這可是你找不自在了,便笑道,湯省長,您想想,二百四十萬現金裝在郵袋裡有多重啊?都是我親自取親自裝的,也是我幫著背到您家門口的。門一開,劉總就讓我走了,您沒看見我,我也沒看見您,我就瞅見了您家房間那些防盜門。不是有個段子說嗎?一怕小姐有病,二怕小蜜懷孕,三怕贓款被盜,四怕對手寫信。所以對那些防盜門,我後來也理解了。

  湯家和聽得這話,既不氣也不怕,竟呵呵直樂,孫董事長,我還真沒想到你為我做過無名英雄哩!這就要怪劉必定了,不講遊戲規則嘛,這種送錢事哪能用什麼無名英雄,得自己親自上陣啊,一次不行就多跑幾次嘛!不過也好,你做了無名英雄,咱們今天就成了朋友!

  這麼無恥無賴的腐敗分子實在是少見。孫和平真不知該怎麼談下去了。故事主角太不安分,一再跳出預定情景,原有劇本看來要作廢了。更不妙的是,現在湯家和似乎正在或者已經成了他的朋友。放在行李櫃上的那箱好酒就是交朋友的確證,他好像反上了湯家和的套。

  湯家和又感慨起來,親熱地拍著他的肩頭,很朋友的樣子,連稱呼都變了。老弟啊,現在這年頭做人難啊!有錢吧,說你准變壞;沒錢吧,說你真失敗;有情人吧,說你真壞;沒有情人吧,說你變態!哎,老弟,我給你介紹個這裡的小情人吧?楊柳細腰,包你滿意!

  孫和平身心緊張得快要崩潰了,哪有心思搞女人?本能的想謝絕,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人家改了你的劇本,一心要交你這個朋友,你不做他的朋友,哪會有正大重機的機會和利益?便學著湯家和的無恥,也很朋友地笑問,湯省長,您打算把幾手情人轉讓給我?

  湯家和大笑起來,老弟,我的情人不轉讓,別管是幾手的!我兒子湯強的廣告公司有一幫佳麗,我讓他安排一個過來陪你,放心,決不是雞!說罷,真打了個電話出去,給他安排了一個陪睡的女人。

  事情要糟,大有不受控制,滑向深淵的趨勢。他好不容易見到湯家和,可不是為了交朋友搞女人。於是,強行拉回話頭,湯省長,我還是向您先做個彙報吧!前陣子我探監看劉必定,代表北柴股份和他的宏遠系簽訂了希望汽車的股權轉讓合同。湯省長,您知道的,希望汽車就是在劉必定的宏遠系時代控股了正大重機,可現在DMG……

  湯家和微笑著擺了擺手,哎,哎,老弟,先不要談DMG嘛,談你老弟。既然你老弟做過無名英雄,知道規矩的,我就不多囉嗦了。

  這話是啥意思?暗示他也象劉必定當年一樣送錢?天哪,這新交上的老朋友也真敢想!但他和北柴股份敢送嗎?老小子這麼貪,大肆索賄受賄,說出事不知哪天,他和北柴股份可不能落個單位行賄罪。

  湯家和似乎看到了他心裡,又笑眯眯地說,老弟,知道現在朋友的定義麼?要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贓啊,總不能你老弟抓著我的把柄,動不動讓劉必定來關心我,讓我啥都抓不著吧?這不夠朋友吧?

  孫和平想想也是,湯家和說得不無道理。可按湯家和的道理演繹這個故事,他將來的處境就太危險了。面前的事實證明,湯家和可不是草包,而是老奸巨滑,思維縝密,難以對付。他事先想到了無數可能性,偏就沒想到湯家和會和他玩交朋友這一手,用這一手套他。那麼,他還有既不危險,又能成事的選擇嗎?好像沒有,他被套牢了。

  湯家和對他的沉默並不介意,拍拍他的肩膀說,老弟呀,你也別急著回答我,願不願意交我這個朋友,你也可以再考慮,我等著你。

  孫和平這才很不朋友地問了一句,湯省長,你就不怕我舉報你?

  湯家和心理素質真是好極了,淡然一笑道,你要舉報就不會到這裡講故事了。你既來講故事,說明你想交我這個朋友,想做交易。交朋友做交易多好啊,雙贏嘛。舉報呢?雙輸。我也許完了,你呢,能得到啥?正大重機的股權飛了,以後也沒人敢和你做生意了。商場需要的是利益,不是啥反腐英雄嘛!所以你老弟電話裡一提到我們共同的朋友劉必定,我馬上就把你當做了朋友,我們其實是一路人嘛!

  簡直是豈有此理,他這個可能的反腐英雄,怎麼會和這種可惡的腐敗分子是一路人呢?這是對他的誣衊,對這種誣衊必須進行嚴正反駁。於是,孫和平呵呵笑道,湯省長,我們不會是一路人吧?我可從來沒有成郵袋收人家的錢,更不會在事情暴露之後還這麼理直氣壯。

  湯家和也笑了起來,笑得豪放而坦蕩,笑罷道,老弟呀,那我要請問了:劉必定為啥要給我送錢?你今天打著劉必定的旗號找我,又圖謀啥?不會是陽光下的公平交易吧?你們想的都是經我的手製造國有資產流失嘛。沒有你們這些朋友的非法鑽營,哪來我們這些腐敗分子啊?所以我們是一路人嘛,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好了,咱先說這些吧,老弟,你好好想想,我得走了,明天一早還得給簡傑克送行。

  孫和平頭腦一熱,慢!湯省長,如果我答應交您這個朋友呢?

  湯家和明確道,那這次送行後,簡傑克和DMG就不會回來了。

  這還有啥可說的?這是戰勝DMG的唯一機會,於是便說,湯省長,我現在就回答您,我和北柴股份肯定會讓您滿意,但不會用郵袋給您送錢了。劉必定的草莽時代結束了,現在輸送利益的形式很多嘛。

  湯家和用手指指點著孫和平,笑道,聰明!所以宏遠系垮了,劉必定進了監獄,你老弟和北柴股份卻坐大了。好,我們成交了,下一步你和任延安他們去談吧,談出啥結果我都支持!但是這種利益輸送一旦公之於眾,在法律認定上仍叫行賄,老弟,對此你可別糊塗啊。

  這可惡的老傢伙,非要把他拖入泥潭,逼他行一次賄不可。

  送走湯家和後,孫和平陷入了極是痛苦的思索之中。不過滿腦子想得已不是是否行賄的問題,而是怎麼巧妙行賄。既有行賄之實,讓湯家和滿意他這新交的朋友,又能在將來事發後成功逃脫行賄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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