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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孫和平又說,我估計楊柳也不會讓北重集團在股票市場上和我開戰,他真想拿控股權,可以再向劉必定加價嘛,妹妹,你說是吧?

  祁小華完全失去了判斷力,心裡唯有驚疑和不安,敷衍說,也許是市場遊資的襲擊吧?孫總,你也別太著急,我們再觀察幾天吧!

  如果沒有JOP的外資收購事實,她是不是該把已下達的命令收回來呢?放電話,祁小華極度不安起來,在心裡不斷這麼問自己。股市熊到今天,公司自營購入的股票大都套牢了,手上的資金子彈已沒多少了,萬一吃了圈套被關到希望汽車裡,她可真不好向金總交待了。

  然而,希望汽車的盤面卻也怪,漲停上的巨大買單沒撤,一直是五百多萬股。這說明就算做局人家也做得信心十足,現在根本不是她想不想被關進去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搶進去的問題。於是壓在電話上的手幾次要撥電話,又幾次中止了,最終沒向陳紅下達反手做空的新指令。熊市中這難得的機會必須抓住,甭管誰在買進,她都得跟進。

  這時,電話又響了。竟是本市《人民證券》報總編于文發的。

  祁小華心裡不由一驚,馬上敏感地想到,這位老總該不是為北方重工股改興師問罪的吧?王小飛前不久打著楊柳的旗號找過她,和她達成了一項秘密協議:只要漢江證券客戶投股改贊成票,北方重工就對漢江證券進行獎勵,每股贊成票獎五分錢。這一來,漢江證券就意外地多收入二十幾萬元,也能給在熊市中餓綠了眼的員工們發點獎金補貼了。可這于文發卻以中小股東代表自居,自從股改開始後,就讓手下記者四處抓這種負面新聞,將其稱之為「投票門」。仗著手上掌控著一張證券報紙,四處找「賣票」券商機構的麻煩。對這樣的主,可不能怠慢,於是,沒說話先送上了一串笑,喲,於總,咋想起我了?

  于文發說,哎,祁總,你們咋回事啊?北方重工中小股東準備聯手和大股東博弈一場,紛紛委託我們《人民證券》投反對票。其它證券公司都支持,起碼也不反對,咋就你們漢江證券要反對阻撓啊?!

  祁小華強做鎮靜,哦,是這事啊!那我解釋一下:北方重工對股改很重視,和我們溝通過,我們考慮它是本地重點上市公司,就建議一些小股東委託我們投贊成票,這也僅僅是個建議嘛,就像你們建議股東委託你們投反對票一樣。覺得憑《人民證券》徵集的那點反對票侈談博弈幾乎是個笑話,便又問,哎,於總,你們徵集多少反對票了?

  于文發說,這是機密,現在不能告訴你!能告訴你的是,這一次我們準備在北方重工上做篇好看的大文章,進行一場真正的博弈!

  這種螞蟻戰大象的博弈,股改後已發生了十多起,《人民證券》參加了其中的三起,每次都徵集投票,卻無一成功,這總編真幼稚。

  祁小華便笑著調侃,於總,您和《人民證券》真是中小股東的傑出代表啊,屢戰屢敗,屢敗還屢戰,這又瞄上北方重工了?哎,我給你投篇寓言稿咋樣?題目叫螞蟻和大象的博弈。一群鬥志昂揚的螞蟻決定幹掉大象,打著《人民證券》的旗幟,發誓掐斷大象的脖子……

  于文發沒容她再說下去,停,停,祁總,你也懷疑股改博弈嗎?

  祁小華斷然道,我當然懷疑,小股東一盤散沙,你們省點事吧。

  于文發叫了起來,看看,這就是問題實質所在!怪不得大家都說對價博弈是假的,是個大忽悠,原來連你這證券公司老總都不相信!

  祁小華道,本來就是大忽悠嘛,你有那勁,不如多拉點廣告了!

  于文發硬梆梆說,廣告我要拉,股改博弈也得搞。祁總,別陷入投票門啊,真陷進去了,別怪我不講情面!我相信,眾多螞蟻總能掐斷一兩隻大象的脖子,也許這只大象就是北方重工!先向你們透個底吧:這次有位神秘而厲害的螞蟻參戰了,你等著看我們的報紙吧!

  祁小華本想問:這神秘而厲害的螞蟻是誰?于文發卻掛了電話。

  這該死的東西,明白警告她和漢江證券哩。楊柳和王小飛手上的五分錢看來不好掙啊,被于文發和《人民證券》抓住把柄就慘了。便到樓上金總辦公室,把于文發的電話說了說。金總聽罷,牙疼似的抽了半天氣,罵了句髒話,才苦著臉說,楊柳是你老同學,咱該幫的忙照幫,不過別要那五分錢了,讓你老同學看著辦吧!給咱發點實物也行啊,都窮得揭不開鍋了,昨天又有四個員工到我這兒辭了職。祁小華知道,這陣子餓跑的業務骨幹不少,金總日子也不好過,便應了一聲,準備離去。這時突然發現:金總電腦上竟也是希望汽車的K線圖,便說了句,今天我讓咱自營室繼續跟進了。金總「哦」了一聲,我正要和你說呢,我把你的指令取消了。指著電腦屏幕,你看看,封漲盤這麼多,今天咱或者買不到,真讓咱買到了,可能就是陰謀啊。

  楊柳判斷,陰謀來自孫和平。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孫和平從劉必定口中得知王小飛加價收購希望汽車股權的競爭事實後,不顧他的威脅,再次加了碼。可能已在事實上和劉必定達成了股權轉讓協議,甚至形成了某種以他和北重集團為對手的利益同盟。從希望汽車這兩天反常的走勢看,這種可能性完全存在。孫和平操縱某些機構把股價拉起來,擅自加價就有了一定的合理性,集團當真追究,他就可能借機生事,公開獨立。另外,把股價拉起來還有一個好處:為劉必定的出爾反爾提供根據,你北方重工想要這筆股權嗎?好啊,繼續加價吧!

  周到下午過來談工作時也氣得要命。周到和他一樣,認定希望汽車的股價異動和孫和平有關。進門後,正事沒談,先罵孫和平。道是這混帳的猴頭,這麼瘋拉抬希望汽車股價,不知得給集團造成了多大的損失,真他媽的是個內戰能手,應該軍法從事,拉出去立即崩了!

  楊柳嘴上沒說,心裡卻想,這內戰可是他先挑起的啊!如果不是他讓王小飛去加價收購,孫和平也不會有這種強烈反應。便意味深長說,周總,你就別心疼了,就算有些損失,十有八九也與我們無關。

  周到很奇怪,哎,楊董,你咋這麼說?這猴頭一提拔滾蛋,北柴股份也好,希望汽車也好,他拉下的這些屎,還不都得我們收拾麼?

  楊柳沒有周到這麼良好的感覺,潛意識裡總覺得對趙安邦的忽悠不太成功,到底哪裡不成功,卻又難以言表。便道,我覺得咱們對孫和平的推薦,還是缺點力度啊。從趙省長的態度看,馬上提拔走,怕是有些難度。所以我們得做三手準備:他提拔走人,我們送瘟神;他留在集團,大家好好共事;他拉著北柴股份獨立,該咋對付你知道。

  據平州那邊的情況反映,孫和平這幾天奇怪地失蹤了,既不在平州總廠,也不在平州市內。更蹊蹺的是,孫和平手下的哼哈二將田野、錢萍也同時沒了蹤影。北柴辦公室對外的公開說法是,該猴和猴山上的部分領導為北柴股份半年財報的事去了香港。楊柳根本不信,覺得孫和平很有可能躲在省城某個證券營業部把玩希望汽車。而田野和錢萍呢,也許正在為孫和平的這番不無快意的把玩,秘密籌集資金呢。

  為了驗證自己的這個感覺,楊柳在召見周到之前,先往孫和平的手機打了個電話。電話通了,通話效果良好,他卻故意說聽不清,讓孫和平用座機回過來。該猴不知是計,用座機回了話,號碼一顯示出來,讓楊柳嚇了一跳:該猴即不在省城,也不在香港,竟然在K省!

  孫和平這時出現在K省決不是旅遊觀光,肯定是沖著正大重機去的。這意味著啥?意味著反叛和獨立呼之欲出!楊柳由此推測,希望汽車的股權對孫和平來說已不是問題,包括股市上出現的股價異動也許都是假像,該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空降K省,才是命門要害。天哪,他如此警覺防範,仍讓這壞猴子一個跟鬥栽出了界外。

  身在界外的孫和平犯了個細節錯誤,——此人馬大哈,經常犯這種細節錯誤,竟沒發現使用座機會暴露他所處的位置,仍在電話裡撒謊,說是在香港。楊柳也不捅破,只道,集團黨委最近想開個會,落實省紀委關於廉政建設的一系列重要指示,要孫和平儘量回來參加。

  正是孫和平突然出空降K省的事實,促使楊柳緊急召來了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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