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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劉大律師接過支票,驚愕地看著金啟明:「金總,這……這又是哪裡出亂子了?」

  金啟明笑了笑:「劉大律師,你不要怕,目前還沒出亂子,但我擔心會出亂子,出大亂子!我可能被劉重天、齊全盛一夥誣陷,我們金字塔集團也很可能被他們誣陷啊!」

  劉大律師明白了:「金總,你真厲害,又防到了他們前面!」說著,將那張三千萬的支票收了起來,卻把一百萬的支票還給了金啟明,挺懇切地說,「金總,我是您聘請的首席法律顧問,有義務為您和金字塔集團提供法律支持,況且,每年五十萬的法律顧問費您全如期支付了,我和我的律師事務所又沒為您和集團出過多少力,您這筆辯護費我就不能再收了。」

  金啟明扶著劉大律師的肩頭,將支票拍放到劉大律師手上:「劉大律師,你不必這麼客氣,我重申一下,一百萬只是預付,官司打完後,集團另有厚報,我的財務總監會找你的!」

  劉大律師這才將一百萬支票收起來了:「好吧,金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金啟明帶著一臉神聖不可侵犯的莊嚴,開始交代任務:「劉大律師,如果官司打起來,你就要有必勝的信心,就要做無罪辯護,就要準備把它打到省城去,打到北京最高人民法院去!該去找什麼人,你心裡有數,我就不多說了;給你的錢你一定要花出去,不要給我省;你和你未來的律師團都沒有省錢的義務,三千萬不夠,再找我的財務總監支。在法庭上要講清楚,我金啟明白手起家創造了鏡州改革開放的一個奇跡,我和金字塔集團在夾縫中敬業奮鬥取得了今日的輝煌!要讓法官和全社會的人們都知道,過去搞民營企業不容易,政府部門的一個小小的科長甚至股長都能卡住我的脖子,把我掐死在搖籃中。有一個例子我過去和你說過,你可以繼續舉出來:早年我們營業部搞了一次裝潢竟有五六批穿制服的人員來強行收費。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辦?金字塔怎麼辦?只有一條路可走嘛,那就是順應國情,請客送禮,甚至給某些貪官污吏送錢!這樣一來,我就有問題了,集團就有問題了,就有人會說我收買權力……」

  劉大律師會意地笑了,熱烈地迎合道:「金總,你說得對,太對了,實際上你和金字塔集團是任權力宰割的羔羊,是目前這種嚴重腐敗現象的長期受害者和最大的受害者……」

  金啟明揮揮手,微笑著打斷了劉大律師的話:「所以,你們要抓住這麼一個重心:我和我這個金字塔集團在一個市場經濟機制還不健全的國家,一個對自己民族私營企業不給予國民待遇的國家,一個權力尋租已成為普遍現象的國家,靠自己的頑強和執著走到了今天。你和律師團的結論應該是這樣的:這是一個中國民營企業家靠資本實力追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真理的故事。哦,劉大律師,對不起,作為一個當事人,我要求你對我下面敘述的事實如實記錄!」

  劉大律師連連應著,「好,好」,忙不迭地掏出記錄本,開始為自己已經獲取並且還將繼續獲取的豐厚報酬,認真工作起來……

  三元集團董事長兼總裁伍三元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得知鏡州市委、市政府的重組意向後,放棄了即將開始的歐洲之旅,風風火火趕到了鏡州,和常務副市長周善本、田健以及市經貿委、國資局開始了有關藍天集團重組的實質性談判。當晚,齊全盛和劉重天在國際度假中心會見並宴請了伍三元一行,熱情鼓勵了一番,預祝雙方談判成功,努力爭取一個雙贏的局面。宴會結束時已經快十點了,劉重天拉著齊全盛上了自己的車,悄悄告訴齊全盛,說是要去看一個人。車一路駛往市公安廳醫院時,齊全盛才知道,劉重天提議看的這個人竟是自己女兒齊小豔,心裡禁不住一陣感動,怔怔地看著劉重天,好半天沒說一句話。

  然而,進了公安醫院大門,齊全盛又有些猶豫了,不由自主地停住腳步,遲遲疑疑地對劉重天說:「……重天,算了吧,我看還是別去了,去了影響不太好,被人家知道,又要攻擊我們搞政治妥協了!小豔的事,你就讓專案組公事公辦吧,我們最好都不要管!」

  劉重天苦笑道:「老齊,怎麼能不管呢?小豔畢竟是你女兒,又……又是這麼個情況!」

  齊全盛疑惑了,盯著劉重天問:「什麼情況?重天,你不是說小豔已經過了危險期了嗎?」

  劉重天沉默片刻,緩緩開了口:「老齊,首先我要向你檢討,在小豔的問題上,我失職了,我們專案組什麼地方都查過了,就是沒想到她會被金啟明、吉向東藏到山裡去,還是你提醒了我。更要命的是,趙廳長他們採取行動時,沒保護好小豔,到底讓小豔出事了……」

  齊全盛打斷劉重天的話頭道:「這些事我都知道了,你老兄就別再說了,她是自己逃出去的,是自作自受,根本怪不到你!你直說好了,是不是小豔生命還有危險?是不是?」

  劉重天搖搖頭:「危險期真是過去了,但後遺症是嚴重的,很嚴重,醫生今天告訴我,小豔從山上墜落下來時,後背著地,脊骨嚴重受損,已經無法復原,癱瘓已……已成定局……」

  齊全盛驚呆了:「這……這就是說,小豔一……一生都離不開輪椅了?啊?」

  劉重天點了點頭:「老齊,現在小豔還不知道,你……你最好也不要在她面前說。」

  齊全盛仰望夜空,怔了好半天,歎息著問了句:「重天,這……這是不是報應啊?」

  劉重天馬上明白了齊全盛的意思,忙道:「哎,老齊,千萬別這麼說,我們都是共產黨人,怎麼能信這一套呢?!月茹當年出車禍是意外,今天小豔從山上摔下來也是意外嘛!」

  齊全盛毅然回轉身,不無哀傷地道:「算了,重天,那……那我們還是回去吧!既然……既然已經是這個情況了,就別看了!你相信我好了,我……我會正視這個現實,也會正確對待的,你和月茹七年不都挺過來了麼?我……我也會挺過來的……」

  劉重天不好繼續勉強,歎了口氣,隨著齊全盛轉身往門外走。

  上車後,齊全盛又木然地開了口,聲音沙啞而苦澀:「綁架者的情況,弄清楚了嗎?」

  劉重天通報道:「弄清楚了,趙副廳長彙報說,是通緝犯王國昌組織實施的犯罪。王國昌是黑社會組織的頭目,手上有幾條人命,綁架楊宏志,搞死祁宇宙,都是此人一手策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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