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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趙芬芳卻又站了起來:「同志們,我們是不是再慎重考慮一下呢?」

  劉重天道:「芬芳同志,全體常委來討論研究藍天重組方案,還不夠慎重嗎?你還想怎麼慎重啊?是不是一定要讓我們接受金啟明的方案才叫慎重呢?」

  趙芬芳看了齊全盛一眼,欲言又止:「重天同志,你……你讓我怎麼說呢?」

  劉重天注意到了趙芬芳的眼神:「你今天很坦率嘛,還有什麼不好說的?直說吧!」

  趙芬芳這才說了,冷冰冰地問:「齊小豔在逃,藍天集團重組的事能不能再等等?」

  劉重天譏諷道:「等等?芬芳同志,前幾天藍天集團的工人同志坐在月亮廣場群訪,你卻逼著我們開常委會研究重組方案,要我們馬上給工人們一個答覆,現在怎麼又要等等了?」

  齊全盛冷笑道:「重天同志,你還沒看明白嗎?前一出叫逼宮,這一出叫攤牌,遺憾的是我們金總出的牌太臭,趙市長又想重新洗牌了!」說罷,手一揮,宣佈道:「散會!」

  直到這一刻,趙芬芳還不知道,她的滅頂之災實際上已經悄悄來臨了……

  齊小豔被王國昌一夥人威逼著走進梅花山時,親眼看到許多警車呼嘯著包圍了山莊,大批頭戴鋼盔的公安、武警人員荷槍實彈從車上跳下來,槍口全沖著山莊,有些像電影裡武裝突襲的場面。過後沒多久,一架武裝直升機遠遠飛了過來,像只巨大的綠蜻蜓,一動不動地吊在山莊上空,密切監視著山莊的動靜,好像還有人在直升機上喊話,喊的是什麼聽不清。這些情況表明,警方的搜捕行動不是盲目的,而是掌握了線索,並做了充分準備的。

  然而,即使這樣,行動還是泄了密,也不知是不是公安局副局長吉向東幹的?齊小豔只知道自己是在吃午飯時很突然被王國昌一夥強行帶走的,連腳下的高跟皮鞋都沒來得及換。上了梅花山半坡,就看到了盤山公路上的一輛輛警車,被架著爬到山頂時,山莊已經被包圍了。

  這時,齊小豔已有了不祥的預感,知道自己這一次也許是在劫難逃了,沒准會死在王國昌這幫亡命之徒手上。王國昌既不是金啟明,也不是吉向東,是個十足的流氓,見面第一天就對她動手動腳,被她狠狠扇了一個耳光。不知是這個耳光起了作用,還是金啟明、吉向東另有指令,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她從天堂墜入了地獄。貴賓的身份消失了,行動自由也消失了,一天三頓飯全由王國昌手下的馬崽送到房間,王國昌不讓她離開房間一步。她除了在房間裡對著電腦玩電子遊戲,就是蒙頭睡覺,其處境已無異於被綁架的肉票。山莊的服務人員全換了,熟悉的面孔都不見了,她又哭又鬧,罵王國昌是綁票的土匪,大吵大叫要見金啟明和吉向東。

  王國昌卻皮笑肉不笑地告訴齊小豔:「別和我說什麼金啟明、吉向東,他們是哪個林子的鳥啊?我可真不知道!齊小姐,你既然已經在這裡住了這麼長時間,難道都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告訴你:這裡是我們王六順討債公司總部,你現在是落到了我們討債公司手上!」

  齊小豔根本不信:「什麼討債公司總部?騙誰啊?這裡不是金啟明朋友的私人山莊嗎?再說,我也沒欠過什麼人的債,你們少給我來這一套,給我把姓金的叫來,我有話和他說!」

  王國昌不接齊小豔的話茬兒,只談討債:「齊小姐,你怎麼這麼健忘啊?是不是國營企業的老總都有健忘的毛病?你們藍天集團是不是有個上市公司叫藍天科技?你們藍天科技蓋科技城是不是欠了市二建承包商楊宏志先生八百萬建築款?楊先生就全權委託我們來討債了嘛!」

  這番話一說,齊小豔倒有點疑惑了:「你什麼時候見到楊宏志的?這個人不是失蹤了嗎?

  王國昌歎息著說:「是啊,是啊,是失蹤了,被我們討債公司請到省城休息去了。楊宏志的情況比你糟多嘍,欠了華新公司二百九十八萬,可能要用兩根腳筋抵債了。所以楊宏志要你無論如何也得先替他還了這二百九十八萬,救下他的兩根腳筋。哦,齊小姐,作為一個信譽卓著的討債集團公司的業務經理,我得向你說明白:腳筋可不是餐桌上的紅燒牛筋啊,割斷了,人也就癱瘓了,你願看著楊宏志先生成為站不起來的廢人嗎?當真這麼沒有同情心嗎?」

  齊小豔在金啟明的控制下與世隔絕這麼長時間,已很難判斷事情真相,便也不想判斷了,只道:「就算藍天科技欠了楊宏志八百萬也是藍天科技欠的,你們找公司要去,我是沒有辦法,我現在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早就活膩了,不行你動手好了!」

  王國昌手一攤,一臉的無可奈何:「你們怎麼都這麼說話啊?連口氣都一樣!齊小姐,你還是有辦法的嘛,你父親現在還當著鏡州市委書記,就不能想辦法幫你解決二百九十八萬麼?我這裡有個賬號,請你寫封信給你父親,讓他把錢打到這個賬號上來,我們就放你回家。」

  齊小豔馬上想到了金啟明:「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讓我父親去找金字塔的金總借錢啊?」

  王國昌樂了:「哎,這倒也是個辦法,金字塔集團有的是錢嘛!」

  齊小豔完全明白了:「王國昌,是金總讓你來的吧?你們也真夠頑強的,非要套住我家老爺子不可!其實該說的話我早就說過了,老爺子不聽嘛,我有什麼辦法?!」歎了口氣,又說,「金啟明太不瞭解我父親了,我父親不會接受訛詐,他可以不要我這個女兒,也不會按照別人的指揮棒轉。你可以把這話告訴金啟明!另外,也和金啟明說清楚,這種把戲最好別再耍下去了,我更不在乎,落到反貪局手上我也沒什麼好結果,不如在這裡休息了。」

  金啟明真是條毒蛇,什麼損招兒都想得出來。一夜過後,王國昌又來找她了,說是既然如此,那就寫個東西吧,就說你是如何慚愧,如何對不起楊宏志,對不起藍天集團。齊小豔馬上想到,他們是讓她寫遺書,為最終殺人滅口做準備,一口回絕了,堅持要和金啟明見一面。

  王國昌一副無賴嘴臉,仍咬死口不承認認識金啟明。

  現在,面對警方的大搜捕,王國昌有些慌了,逃跑途中不停地用手機和一個什麼人通電話。奇怪的是,這個人既不是金啟明,也不是吉向東,而是一個從沒聽說過的姓塗的老闆。齊小豔被推搡著往梅花山上走時,親耳聽到王國昌對著手機一口一個「塗總」地叫,請求那位塗總的指示。那位塗總指示他們越過梅花山撤往海邊,說是有艘快艇已在海邊等著接應他們。不料,在山莊撲了空的公安、武警迅速向四面山上搜索,直升機也低空盤旋飛了過來。

  這時,齊小豔已被挾持著越過山頂,向面對海濱的山下走,海面上,真有一艘快艇飛馳過來。然而,這艘快艇已與她無關了,也就在這時候,王國昌最後一次和那位塗總通話,通話結束後,命令兩個馬崽將她推到了路邊的懸崖上,臉上現出了殺機:「齊小姐,看來你要為藍天集團的負債,為你的慚愧付出代價了——難道你不渴望跳下去,結束煩惱的人生嗎?」

  齊小豔緊張極了,牢牢抓住身邊的兩個馬崽,失聲叫道:「誰……誰會相信?王國昌,你……你不要自作聰明!我……我勸你不要一條道走到黑,快……快向警方自……自首!」

  王國昌奸笑道:「要自首也是你自首,我自首什麼?我不過是個討債公司的業務經理!」

  齊小豔以為事情還有轉機:「那……那你們就……就讓我去向警方自首,現在就自首!」

  王國昌仍在奸笑:「不行啊,我們塗老闆認為,你最好是自殺,你自殺理由很充分,你很慚愧嘛,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也對不起你父親嘛,你房間的電腦裡已經打好了一份遺書!現在,面對警方的大搜捕,你插翅難逃,怎麼辦呢?你眼一閉就從這裡跳了下去……」

  齊小豔自知難以制止這夥亡命之徒的瘋狂了,趁王國昌說話之際,一把推開身邊的一個馬崽,又拿出了對付市紀委女處長的勁頭,拔腿往山上逃,邊逃邊沖著頭上的直升機呼叫「救命」。王國昌和那兩個馬崽怔了一下,立即追了上來,其中一個馬崽動作很快,沖到了山上。

  齊小豔被迫往山下逃,因為上山時把高跟鞋的後跟擰掉了,鞋後跟總是打滑,幾次險些摔下山崖。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齊小豔仍是對著空中呼喊,揮手,終於引起了直升機的注意。

  直升機開始降低高度,喊話聲也響了起來,然而,警方的喊話卻不是針對她的,而是針對王國昌。齊小豔很清楚地聽到一個中年男人的口音伴著風聲在耳邊不停地響著:「王國昌,王國昌,請你聽著,不要負隅頑抗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如果你們傷害人質,將受到嚴厲懲罰……」

  就在這時,腳下一滑,齊小豔滾下了山崖,墜落到半山腰昏了過去。

  醒來後,齊小豔才發現,自己已躺在市公安醫院的特護病房中了。

  市紀委那位叫錢文明的女處長站在病床前向她宣佈了「雙規」,宣讀雙規決定時,錢文明臉色很不好看,歎著氣說:「齊小豔,你知道嗎?你這一逃,把我,把你父親都坑死了!」

  齊小豔眼中突然汪上了淚:「錢處長,真對不起,我給你們製造了一場噩夢,也給自己製造了一場噩夢,我……我早就盼著你們能把我解救出去了,真的,我現在真是很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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