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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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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阿福卻不願放棄,淚眼汪汪看著葉子菁:「葉檢,我們做個交換好不好?你馬上安排我老婆來和我見個面,我就給你再提供一個線索,交代一個大的!」 葉子菁本能地感到這個大的可能會是王長恭,心一下子拎了起來。 蘇阿福哀求不止:「葉檢,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要見個面,十分鐘就行……」 葉子菁不敢答應,可又不能放棄蘇阿福可能提供的重要線索,想了想,轉身出了牢房大門,要蘇阿福先等一下,說是立即請示一下,馬上給蘇阿福一個回答。 在看守所辦公室要通了省檢察院丁檢察長的電話,把情況向丁檢彙報了一下。丁檢破例同意了,問葉子菁,蘇阿福和他老婆的這次見面要多長時間?葉子菁想,既然已經請示了,就不妨多爭取一點時間,便說,半個小時左右吧!丁檢指示說,那就定半小時吧,你們嚴格掌握時間,而且,在蘇阿福和他老婆見面時必須有我們檢察機關和武警同志在場密切監視,以免發生什麼意外。葉子菁答應了。 得知會面時間為半個小時,蘇阿福很滿意,但對臨死前的這次會面要被武警和檢察人員監視,蘇阿福不能接受,堅持要大家都出去,就給他半個小時的安靜。 葉子菁真有些為難了,對蘇阿福說:「蘇阿福,能給你爭取到這半小時,已經是破例了,沒人監視怎麼行呢?你和你老婆串供怎麼辦?你把你老婆搞死了,或者你老婆把你搞死了又怎麼辦?讓我們怎麼交代啊?你也設身處地替我想想嘛!」 蘇阿福便替葉子菁想了:「葉檢,您是大好人,我服你,也不想為難你!你看這樣好不好?就你一個人留下來監視我們吧,讓劉平華和武警他們都出去!」 葉子菁覺得蘇阿福不可能向自己下手使狠,便同意了,說:「這也行!」 劉平華立即反對:「哎,葉檢,這哪成啊,這可不符合安全規定啊!」 一位武警戰士也跟著說:「葉檢察長,我們得對你的安全負責啊!」 蘇阿福不高興了:「我不會碰葉檢一下的!你們把我鎖定在床上好了!」 問題就這麼解決了,蘇阿福自願被緊鎖在死刑犯專用的鐵床上,和老婆見了最後一面。蘇阿福的老婆走進死囚牢時是當天晚上二十一時十分,計時的小電子鐘在蘇阿福面前放著,蘇阿福還沖著葉子菁說了一句:「葉檢,時間你可記准哦!」 死到臨頭,其言也善,蘇阿福和他老婆說了許多。說自己不但害了「八一三」火災中的那一百五十六人,也害了自己,害了他們這個家庭。蘇阿福很感慨地提到十幾年前老婆對他的提醒,淚水直流,追悔不已,說想在臨死前見她最後一面,就是因為這深深的後悔。蘇阿福的老婆已是悲痛欲絕,摟著蘇阿福號啕大哭說,現在還提這些幹什麼?當時你不聽我的,還罵我打我,為了發昧心財,你不顧一切了! 葉子菁在一旁默默看著,聽著,心裡也感歎不已。蘇阿福的犯罪卷宗她熟得不能再熟了,在這十幾年的經商過程中,蘇阿福靠送禮行賄毒化了許多人,也毒化了周圍環境。反過來說,他周圍有毒的環境和許多人也在不斷地毒化他。在公共權力被異化和泛用的情況下,在權力可以靠金錢收買並為收買者服務的前提下,在一個人們為了追逐金錢而普遍放棄責任和道義的環境裡,蘇阿福的結局是註定的,就是沒有今天,也會有明天和後天。從這個意義上說,蘇阿福也是受害者。 死囚牢裡這生死離別的一幕,讓葉子菁在嗣後的生命歷程中永難忘卻。 蘇阿福是守信用的,說好半小時就是半小時,當面前的電子鐘指向二十一時三十九分時,蘇阿福沒用葉子菁提醒,便主動和老婆道了別:「……好了,你走吧,快走吧!讓蘇東堤記住我的教訓,一定不要犯法,一定要正正派派做人啊!」 幾乎就在蘇阿福最後一句話落音的同時,劉平華和武警、獄警們沖進了門。 蘇阿福的老婆被獄警押走了,死囚牢裡的氣氛一下子沉寂得嚇人。 在一片沉寂之中,劉平華提醒說:「蘇阿福,現在你該交代那個大的了吧?」 蘇阿福向劉平華翻了翻眼皮,有氣無力道:「我只和葉檢說,我就服葉檢!」 葉子菁走到蘇阿福身旁,和氣地道:「蘇阿福,你的交代必須有旁證在場。說吧,你是個講義氣的人,現在,請履行你的承諾吧!」 蘇阿福這才躺在死囚床上,戴上手銬腳鐐進行了最後交代,嗓子卡著一口痰,咕嚕響著,話音麻木而空曠,不像一個活人在說話,像從墓穴裡發出的聲音:「葉檢,我可不是要對你和檢察院耍花招,更不是想保王長恭,是這事有些拿不准,現在想想,還是得說,說出來供你們參考吧!一九九九年,王長恭在長山當市長,我和新世界地產公司熊老闆爭解放路6號地塊,那是塊商業用地,是公認的黃金寶地,不用自己建,轉手出去就有上千萬的暴利。我知道周秀麗和王長恭的關係,就通過周秀麗給王長恭送去了四十萬。周秀麗向我打保票說,這塊地就批給我了。可不料,地最後被新世界地產公司的熊老闆拿去了,熊老闆轉手賺了九百八十萬!」 這可是過去從沒掌握的新情況!周秀麗竟然敢代表王長恭打保票,敢收蘇阿福四十萬賄款,足以說明二人之間有著特殊的利益關係!更蹊蹺的是,周秀麗收了蘇阿福四十萬,王長恭卻把地批給了那個熊老闆,這又是怎麼回事?熊老闆不費吹灰之力轉手賺了九百八十萬,能虧了王長恭和周秀麗嗎?!熊老闆和他的這個新世界地產公司在長山可是大大的有名啊,公司招牌都是王長恭題的字! 葉子菁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儘量平靜地問:「那你送的四十萬就白扔了?」 蘇阿福說:「沒白扔,過後沒幾天,周秀麗就把這四十萬一分不少退給我了。所以,我才拿不准:第一,周秀麗是不是真的就能代表王長恭?我搞不清楚;第二,我送給周秀麗的錢,周秀麗退給我了,是不是還能算受賄?可我又想了,周秀麗既然能收我這四十萬,答應為我辦事,就不會收熊老闆的錢、為熊老闆辦事嗎?我覺得熊老闆出的價一定更高,肯定遠遠超過了四十萬!不過,這也是我瞎猜。」 葉子菁心裡有數了:這不是瞎猜,解放路6號地塊的轉讓上確有問題,甚至是很嚴重的問題。如果她判斷沒錯,如果王長恭和周秀麗確有特殊的利益關係,王長恭迄今為止的一切所作所為就可以得到合乎情理的解釋了。 從看守所出來後,葉子菁沒有回家,馬上趕到檢察院連夜安排,要求起訴處長高文輝不要放棄努力,根據蘇阿福提供的這一最新情況,繼續做周秀麗的工作;要求吳仲秋和反貪局的同志立即行動,傳訊新世界地產公司老闆熊向海,必要時予以拘捕;自己則親自出面,找到市政府辦公廳查閱當年解放路6號地塊的批復文件。 不出所料,文件是王長恭批的,白紙黑字,證據確鑿。更令葉子菁驚喜的是,新世界地產公司老闆熊向海當夜也被吳仲秋和反貪局的同志們堵到了,而且,熊向海一進檢察院就交代了:承認自己當年為拿到解放路6號地塊,通過周秀麗給王長恭送了四百八十萬。事情進展得這麼順利,葉子菁反倒有些不放心了,怕吳仲秋和反貪局的同志求功心切,給熊向海上了手段。吳仲秋在電話裡大笑不止,彙報說,葉檢,你放心好了,這都是熊向海主動交代的!熊向海一見我們就癱了,以為周秀麗判死刑後頂不住了,把他交代出來了,所以,決定走坦白從寬的道路! 次日,蘇阿福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劉平華根據法律規定,繼續履行職責,監督死刑的執行。據劉平華事後告訴葉子菁,蘇阿福到死也沒忘了王長恭,在臨被擊斃前,還向劉平華交代,如果真把王長恭辦進去了,別忘了給他說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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