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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錢遠便到「不夜天」去了。一路往「不夜天」趕時就敏感地想到:可能是自己和周清清的事被劉敢鬥發現了。劉敢鬥不便和他談,就把火發在了孫笛身上。錢遠心裡冷冷發笑,覺得這倒不失為一樁好事——真把這層紙捅破了,他乾脆和劉勝利離婚,再不做這種家庭婦男了。和周清清好上以後,周清清好幾次提出和他結婚,他都王顧左右而言他。說心裡話,如果在兩個女人中選擇一個,他寧願選擇周清清,也不願選擇劉勝利。做市長的丈夫太累,而在周清清面前,他卻是個十足的男人。然而,和劉勝利提出離婚,他又開不了口,所以,才一直沒答應周清清。

  到「不夜天」坐下和孫笛一談,才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孫笛說來說去都是工程和經濟上的事,不是材料就是貨款,一時間讓錢遠有點摸不著頭腦。

  孫笛看樣子很急:「……錢遠哥,我對你夠意思,你對我也得夠點意思吧?工程上的材料都是經周清清的手進的,材料部經理也是周清清,又不是我,現在發現材料有問題,劉敢鬥就全沖著我來了,你總得幫我說說話吧?」

  錢遠懸著心問:「是不是你們以次充好,把不合格的建築材料都買進來了?」

  孫笛承認說:「是的。你知道的,全是清清給我進的!」

  錢遠愕然不安地看著孫笛:「清清懂什麼材料?她不一直是聽你的?你現在咋把賬都算到清清頭上去了?孫笛,你……你想坑我是不是?!」

  孫笛忙說:「不是,不是,錢遠哥,我就想請你幫個忙,去和敢鬥談談……」

  錢遠狐疑地看著孫笛:「你給我說真話,在材料上你賺了劉敢鬥多少錢?」

  孫笛苦苦一笑:「別說我,得說咱三人,咱三人賺了總有幾百萬吧!」

  錢遠怔住了:「我……我可沒見過你一分錢!」

  孫笛臉一撂:「錢遠哥,這就不夠意思了吧?啊?清清和你明明拿走了一百多萬,你和我裝什麼糊塗!你到工商行民主路儲蓄所查查,你賬上有多少錢!每次分錢,我都把你那一份直接存在你的賬上。你信得過周清清,我還怕她坑你哩!」

  錢遠驚呆了:「孫笛,你……你怎麼能這樣做?我問你要過錢嗎?」

  孫笛說:「你沒要,清清要呀!去年一百多噸劣質鋼材清清說是你聯繫的,問我要了六萬的好處費。哦,對了,上個月還有一批小水泥廠生產的水泥,清清也說是你讓用的,標號六百,其實連四百都不到……」

  錢遠嚇白了臉:「我現在算是明白了,我是在和什麼人打交道!」

  孫笛長長歎了口氣:「好了,好了,錢遠哥,你就別給我玩深沉了!這年頭誰不想發大財?是你的我給你,一點不賴。你呢,也仗義點,別見事就躲。我也想好了,實在不行,我就去向劉市長徹底坦白,包括周清清的來歷……」

  錢遠「哼」了一聲:「這你別嚇唬我,你不是不知道,我也想和劉市長離婚了。」

  孫笛怔了一下,又軟求:「錢遠哥,你……你就幫我找找劉敢鬥好不好?這事只要她不查,這些爛帳都不會暴露,你也就沒啥可擔心的了……算我求你了!」

  錢遠無奈,只得違心地應付說:「等我找清清問問情況再說吧……」

  然而,在這要命的時候,周清清竟聯繫不上了!打手機周清清不接,打傳呼周清清不回。到周清清住的出租屋去找了幾次,周清清也不在。錢遠困獸似地在街上獨自走來走去,不知不覺挨到了天黑。

  實在沒辦法,錢遠抱著最後一線希望,來到了往天常和周清清一起跳舞喝咖啡的酒吧,獨自一人坐在往日和周清清常坐的位置,等待奇跡的出現。

  這時,演歌臺上,一個小姐唱起了《我聽過你的歌,我的大哥哥》,說是要將這首歌獻給錢遠先生。

  「我聽過你的歌,我的大哥哥,我知道你的心,你的喜怒哀樂……」

  錢遠癡呆呆地聽著,待那小姐唱完,便走到那小姐面前問:「請問小姐,這首歌是誰讓你唱的?你知道周清清現在在哪裡嗎?」

  小姐遞過了一張紙條:「錢先生,周清清離開陽山了,這是她讓我給您的。」

  錢遠忙展開紙條看。是周清清的告別信。

  周清清在信中說:「錢遠哥,我的大哥哥,這一天遲早要來,就算工程上的問題不被劉敢鬥發現,這一天也要來,我知道!既然你不能給我一個家,那我只好繼續在這個世界上漂泊。不要找我了,我不會再回陽山了,從孫笛手裡賺下的這六十萬,足夠我以後的生活了。為此,我要感謝你,我的大哥哥,好哥哥……」

  周清清一走,他哪還說得清?錢遠當即失了態,一點點撕碎了周清清的信,天女散花般地撒在了舞池裡……

  錢遠卻沒想到,這時路邊的一輛出租車裡,周清清正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呢。

  §第九十六章

  孫成偉趕到省城,找到孫立昆家談完情況,天已黑透了。

  孫立昆怒不可遏,自己忘記了吃飯,也忘記了招呼孫成偉吃飯。

  愣愣地看著孫成偉,孫立昆破口大駡:「孫笛簡直是無恥!要錢不要臉!」

  孫成偉心情很複雜:「可不是無恥嘛!六叔,您最知道我的情況,常教育我。我過去不擇手段撈錢、弄錢,可我從來沒在自己家裡人身上下過手呀!您說孫笛、錢遠怎麼就能在我們亞中下這麼狠的手呢?!說到底,我們都是自家人啊!」

  孫立昆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大偉,你們打算怎麼辦吧?」

  孫成偉交了底:「怎麼辦?總還是自家人啊,傳出去不丟人嘛?!再說,敢鬥也不是饒人的渣,已經採取了措施,把孫笛從工程上調開了。敢鬥說了,這事到此為止,不說了。敢鬥對您挺敬重,怕孫笛找您告狀,讓您產生誤會,就讓我專門來和您打個招呼。六叔,說真的,工程也真不能讓孫笛再搞下去了,他太胡鬧了呀,一直到最近,他還在利用職權往工地上進劣質鋼材,價高不說,還根本不能用……」

  孫立昆「哦」了一聲,警覺地問:「他倒的鋼材有多少用到了工程上?」

  孫成偉搖搖頭:「這不太清楚,敢鬥正準備組織人徹底查!」

  孫立昆想了想,當機立斷道:「大偉,我們馬上走,今夜就去陽山,讓敢鬥趕快下令停工徹查,不查清不能開工!」

  孫成偉沒當回事:「六叔,這事以後再說吧,查總要查的,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天又這麼晚了,我們……我們就明天去吧!」

  孫立昆手一揮:「不行!要去,一定要去,上了高速公路很快嘛,兩小時就到陽山了!走,大偉,咱們馬上走,劣質鋼材用上去,那是要出人命的!」

  坐著孫成偉帶來的奔馳,以每小時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孫立昆老淚縱橫,訥訥著和孫成偉說個不休:「大偉,你說說看,我怎麼會有這麼個孫子?怎麼會?我革命了一輩子,現在義務為敢鬥做顧問,幫敢鬥搞回顧展,對他們進行傳統教育,就是怕他們這幫年輕人不走正道!沒想到敢鬥沒出事,孫笛竟在我眼皮底下出了事,回北京我怎麼向他們父母交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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