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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王環環更失望了:「怎麼,劉市長?連飯都不吃就走?」

  劉勝利指了指錢遠:「他代表了。」

  錢遠說:「別,別,勝利,我代表不了你,我也走。」

  劉勝利白了錢遠一眼,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氣:「你走什麼走?今天不是星期天麼?我有事,要和陳濤一起到白馬河看現場,你回去也沒什麼事。你就留下吧,別擺譜了,環環也不是外人,當年插隊時共過患難的!」

  錢遠心裡不悅,想說什麼,又沒敢,只得悻悻地留下了。

  中午吃飯時,錢遠就說:「環環,虧本了吧?不該走的走了,該走的沒走。」

  王環環笑道:「錢遠哥,你看你說的,不憑良心吧?劉市長我可沒派車去接,卻派車去接了你——卡迪拉克吧?沒享受過這麼高規格的待遇吧?來,來,錢遠哥,為我們當年共患難的友誼,我敬你一杯。」

  錢遠舉起杯,笑笑:「你是敬劉市長的,我知道,我替她喝。」

  王環環說:「哎,哎,你老兄咋分得這麼清?市長的家你還不當一大半?我還指望你今後多給我美言兩句呢,你可別老給我往一邊躲呀!錢遠哥,不瞞你說,我這人一直比較注意尊重領導,過去我們集團有湯書記支持,現在再加上劉市長支持,那就如虎添翼了!」

  錢遠說:「你密切聯繫領導的優點我看出來了,遺憾的是,我不是劉市長。」

  王環環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好,好,不說這話了,反正和你老兄說不清!」

  錢遠說:「那就喝酒吧——你可別給我再提劉市長,一提我就頭暈。」

  王環環說:「好,我們喝酒——清清,你給我們錢領導獻首歌吧!」

  周清清不想唱,說:「王總,你們難得見上一面,還是說說話吧。」

  王環環的火這才發作了,酒杯一摔:「咋?是我領導你,還是你領導我?唱!」

  一桌人都愣住了。

  周清清漲紅著臉,很不情願地緩緩站了起來。

  錢遠看不下去了,把周清清攔住了,說:「哎,哎,周小姐,你別唱,我先向我們白水溝裡蹦出的王大蛤蟆獻首歌……」

  酒桌上的空氣更緊張了,王環環的部下們都怯怯地看著王環環。

  王環環掛著臉說:「錢遠哥,你又拿我們農村幹部開涮了,是不是?」

  錢遠一邊往演歌台走,一邊不經意地說:「環環,你現在是被慣壞了,對你這樣的壞孩子,還真沒有什麼歌能獻給你!我就為我們周小姐獻首歌吧,《跟往事乾杯》——」

  王環環這才樂了,帶頭鼓掌:「好,好,就為往事乾杯!」

  錢遠清清亮亮唱了起來:「經過了許多事,你是不是覺得累?這樣的心情,我曾有過幾回。也許是被人傷了心,也許是無人能瞭解,現在的你,我想一定很疲憊……乾杯朋友,就讓那一切成流水,把那往事當作一場宿醉。」

  錢遠一曲唱罷,王環環和桌上的人全鼓起了掌。

  誰也沒想到,這時,周清清衝動地走上演歌台拿起話筒,唱起了《我聽過你的歌,我的大哥哥》,也沒說獻給誰:「我聽過你的歌,我的大哥哥!我明白你的心,你的喜怒哀樂……」

  唱著,唱著,周清清眼圈紅了……

  王環環看出來,錢遠喜歡周清清,飯後便讓周清清開車送錢遠回城。

  回城的路上,錢遠對周清清歎息起來:「這個王環環,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我在這裡插隊時,他樸實得很,家裡有幾個雞蛋,也忘不了把我叫去喝酒。」

  周清清說:「所以,你敢對他連刺帶挖,當面喊他王大蛤蟆!」

  錢遠問:「王環環這些年一直很橫是不是?」

  周清清點點頭:「你知道我們背後都叫他什麼嗎?老虎!」

  錢遠笑了:「王環環是老虎,那你是什麼?小羊?」

  周清清歎了口氣:「不說了,你都看到了。」

  錢遠說:「你一個大學畢業生,咋想起來到他手下打工?」

  周清清說:「一言難盡!」沉默了一下,又說,「你一首《跟往事乾杯》,把我眼淚都唱出來了!『明日的酒杯不再裝著昨日的傷悲』,不提過去了!」

  錢遠不便再問了,默默地看著前方的道路。

  周清清突然道:「天還早,錢遠哥,我們找個地方喝點咖啡好嗎?」

  錢遠眼睛一亮,幾乎要答應了,可最終還是搖起了頭:「再找機會吧!」

  周清清說:「今天不是星期天麼?」

  錢遠說:「星期天也要吃飯呀,我得回家給劉市長燒飯!」

  周清清很驚訝:「你大男人也燒飯?」

  錢遠苦苦一笑,自嘲道:「這是老婆當官帶來的好處嘛!革命的分工不同嘛!」

  周清清不做聲了,一門心思開車,直到快把錢遠送到家門口了,才歎息似地說了句:「錢遠哥,你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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