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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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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廣州時裝店」開張沒多久,孫成偉就和劉敢鬥的一個中學女同學眉來眼去了。這位女同學比劉敢鬥大一歲,姓毛,劉敢鬥喊她黃毛。那次,黃毛小姐到「廣州時裝店」買胸罩,劉敢鬥到車站拉貨不在家,是孫成偉接待的。孫成偉聽這位黃毛小姐自我介紹說是劉敢鬥的同學,不但沒收錢,還極其大方地送了一打絲襪給她。黃毛小姐後來就常來串門,表面上是找劉敢鬥,可一來就和孫成偉天南海北地扯個沒完沒了。劉敢鬥本能地覺得有問題,果然就出了問題——就在民政局幹部來送烈士證書的前一天中午,孫成偉在貨倉裡摟著黃毛親上了嘴。劉敢鬥一見,心裡氣得要命,嘴上卻又不好說,孫成偉畢竟是自己舅舅,再「老流氓」也是自己的舅舅。真正可恨的倒是那個黃毛同學,她明顯是沖著孫成偉的錢來的,這就讓劉敢鬥不能容忍了。 於是,劉敢鬥便旁敲側擊地要舅舅注意「生活作風問題」,不要犯風流錯誤。 孫成偉一聽就樂了:「敢鬥,你是指我和毛小姐的事吧?這我告訴你:我不會犯生活錯誤!我可是個老光棍,有戀愛自由!再說,我們經濟形勢也好轉了,你舅我也真得給你找個舅媽了——就是這位毛小姐!」 劉敢鬥當即大叫起來:「什麼毛小姐?就是黃毛!舅舅,你不是不知道,黃毛是我同班同學,讓她做我舅媽不是罵我嗎?!舅舅,你既然知道自己老了,就該找個歲數大一些的老同志來做我舅媽!」 孫成偉不幹:「劉敢鬥,我可告訴你,我有戀愛自由!這是法律規定的!」 劉敢鬥一臉的不屑:「哎喲,還法律規定的?!舅舅,你胡鬧什麼呀?也不想想,人家黃毛才二十五,你都五十五了,你都能做她爹了!再說,黃毛多難看呀?頭髮黃不說,那臉大得像鍋蓋,你一天都親不過來!還當是什麼好東西哩!」 孫成偉氣得變了臉:「一天親不過來我親兩天,親三天,要你管!」 劉敢鬥見硬的不行,又來軟的,愣了半天,臉上現出了淒哀:「舅舅,文革犧牲了,在這種悲痛的時刻,你急著給我找舅媽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想和我分手?舅舅,你別不好意思,咱們都是生意人,一直都是親兄弟明算帳,我希望你把賬亮在明處,把話說在明處!」 孫成偉這才有些氣短了:「敢鬥,你知道的,我和毛小姐並不是今天才認識的,也並沒說馬上結婚。你看你,想這麼多幹什麼?舅舅什麼時候說要和你分手了?咱們一起創立了『廣州時裝店』這個革命根據地,我們的合作又是經過長達幾年的風雨考驗的,咋能輕易分手呢?儘管過去我為你亂穿本店的服裝說過你,可後來穿過的衣服都賣掉了,我也就沒再說你了吧?!舅舅真沒想過和你分手。」 劉敢鬥又是一副要哭的樣子:「可你為什麼要在這種悲痛的時候……」 孫成偉益發覺得理不直、氣不壯了:「好,好,敢鬥,那這事咱先擺擺,等你的悲痛過去了,咱們再商量好不好?你總不能看著你老舅再打光棍吧?」 劉敢鬥深沉地歎了口氣:「舅舅,就是我悲痛過去了,你也別娶黃毛!明擺著的嘛,黃毛是圖你的錢。我是好意,不能看著你吃虧。當然,我也不能讓你再打光棍,這舅媽我幫你留心找吧,誰叫我攤上一個見了女人就走不動路的舅舅呢!」 孫成偉仍不死心:「哎,敢鬥,這樣行不行?我先讓黃毛做你的臨時舅媽……」 劉敢鬥馬上問:「臨時多久?以後轉不轉正?」 孫成偉賠著小心說:「在你悲痛過去、黃毛又經過考驗後,再給她轉正。」 劉敢鬥想了想,答應了:「也可以。舅舅,你當局者迷,考驗黃毛的事,你就交給我吧!我只要考驗出黃毛有不貪財、愛勞動這兩條優點,咱就給她轉正。」 孫成偉高興了:「好,好,這一來,咱小店又多個幫手了。」 劉敢鬥說:「那好,舅舅,你就到省城去進貨吧,明天我就開始考驗黃毛。」 不料,三天后,孫成偉從省城進貨回來,卻根本沒看到黃毛的影子。 「哎,敢鬥,黃毛呢?咋不在呀?」 劉敢鬥不經意地說:「哦,舅舅,我正要和你說呢,黃毛讓我炒了……」 孫成偉一怔,脫口道:「劉敢鬥,我告訴你,她可是你舅媽!」 劉敢鬥口氣倒輕鬆:「糾正一下,臨時舅媽,臨時。」 孫成偉沮喪極了:「你……你為啥炒的?!」 劉敢鬥振振有詞:「不熱愛勞動!舅舅,你不知道黃毛有多懶,嘴有多貧,一天到晚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就是不幹活!我讓她到車站拿一包衣服,她不騎自行車,竟然花了三塊錢雇三輪!這不是坑咱麼?咱有多少錢讓她這麼坑?」 孫成偉氣壞了:「就為三塊錢雇三輪?敢鬥,你簡直就是個萬惡的資本家!比當年天津衛那幫資本家心還黑!」 劉敢鬥卻笑眯眯地:「舅舅,您別急,也別叫!我就知道您要叫,所以,我對您的婚姻問題又做了慎重考慮。」說罷,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孫成偉,「舅舅,您請看,這個姑娘怎麼樣?是不是比黃毛要漂亮?年齡也比黃毛小,今年二十三歲。」 照片上的姑娘確比黃毛年輕好看,孫成偉臉上的沮喪才被笑意取代了。 「怎麼樣?合不合你的味口?」 「行,行,真比黃毛強!」 「那你說黃毛該不該炒了?」 「當然該炒!竟然花三塊錢雇三輪,太浪費了!哎,敢鬥,這個姑娘是幹什麼的?叫什麼名字?」 「對過旅社才來的一個鄉下妮。叫鄭小喜。」 「我咋沒注意?」 「不是才來麼?!來了就負責掃廁所,你當然見不到。」 「掃廁所?」 「做了我舅媽,就不會掃廁所了,你放心。」 孫成偉戀戀不捨地看著照片,笑了:「敢鬥,這可是包辦婚姻呀!」 劉敢鬥卻一把把照片奪走了:「你先別想得這麼美!舅舅,咱可得說清楚,這個鄭小喜還是臨時的,能不能轉正,還得經過咱們的考驗,要是不熱愛勞動,咱還得炒!舅舅,我說啥也得對您的婚姻負責!誰讓我有您這麼個倒黴舅舅的呢?!」 孫成偉只好連連點頭,向外甥女承認自己的倒黴,一輩子都倒黴。「但是——」孫成偉話頭一轉,指著劉敢鬥的額頭說,「我最倒黴的是,一摘掉壞分子的帽子就落到了你這壞丫頭手裡,又被你監督上了!」 這場包辦婚姻是大權旁落的開始。從劉敢鬥把那位來自天河鄉下的鄭小喜帶到孫成偉面前起,「廣州時裝店」的經理負責制就變成了董事長負責制。半年後,劉敢鬥操持著給孫成偉、鄭小喜大擺宴席辦婚事時,權力轉移工作已在溫柔之中全部完成了。婚後的孫成偉連店裡的賬都看不到了,由劉敢鬥一手包辦過來的鄭小喜也只聽劉敢鬥的,甚至孫成偉在被窩裡說的話都向劉敢鬥彙報。孫成偉試著反抗了幾次,無一例成功,不是被伶牙俐齒的劉敢鬥擊潰,就是被年輕漂亮的太太鄭小喜在床上治服。對方針大計,孫成偉也很難再插上嘴了,在劉敢鬥、孫成偉、鄭小喜三人構成的董事會裡,孫成偉永遠只有一票,劉敢鬥不論說什麼,鄭小喜都支持。不過,嗣後回憶起來,孫成偉也不得不承認,劉敢鬥實在是有經商才能,也正是因為從那時開始劉敢鬥掌握了經濟大權,他們三人才有了十二年後發大財的好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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