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周梅森 > 此夜漫長 | 上頁 下頁
二七


  王元龍這下子才斷定周國鎮碰到了大麻煩.搞不好是被劫持了。周國鎮話裡有話,是讓他去公安局報案。

  明白之後就緊張起來:「那……那好,只要50塊獎金不少我的,我……我今晚就到武警中隊道歉!你……你周行長只管放心,我……我工元龍也是明白人!」

  然而,已經晚了,「眼鏡」和老林從周國鎮與王元龍的對話裡和王元龍驚異的眼神中,發現事情敗露了。王元龍轉身剛要走,「眼鏡」已用手中的六四式手槍頂住了王元龍的後腦勺,陰陰地說了句:「不許動,動就打死你!」

  王元龍憑多年玩槍的經驗知道,頂在他腦袋上的是真傢伙,遂老老實實在內客廳門口站住了,嘴裡還強作鎮靜地嚷著:「哥……哥們,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這……這是玩的哪一出呀?」

  「眼鏡」道:「這叫殺富濟貧!」

  「喲,哥們,這……這你們二位就弄錯了,周行長可不富,他……他哪有錢呀?」

  「你少廢話!」

  「不……不是,哥們,咱要搶就去搶個體戶,個體戶有……有錢……」

  「你們銀行更有錢!」

  「別……別逗了哥們,銀行有武警,有……有一個中隊呢!怕……怕是不……不好搶……」

  「眼鏡」火了:「你再囉嗦我就不客氣了!」

  王元龍這才閉了嘴。

  「眼鏡」用槍逼著,把王元龍押到周國鎮身邊,老林馬上揪起周國鎮,把王元龍的右手和周國鎮的左手銬到了一起。

  銬完之後,「眼鏡」用槍點著王元龍的腦門道:「咱得把話說清楚,不是我們要委屈你,我們不讓你進來,你非進來不可,那麼,今天你就留在這兒和你們行長談個痛快吧!」

  一切心機都枉費了,到頭來竟是這種結局!周國鎮想想真傷心:王元龍這保衛幹事都幹了3年了,除了一天到晚鬧事,竟一點長進都沒有!半年前的那次辦公會上,他提出把王元龍調離,白金明硬是不同意,這下子倒好,啥事都毀在他手上了!

  看見和自己銬在一起的王元龍,周國鎮歎了口氣說:「鬧吧,今天你總算鬧出點名堂了……」

  §第十四章

  進來的是範旭虹,這是鄧代軍想不到的。

  范旭虹穿著藕荷色真絲背帶裙,外面套了件同樣是真絲的白色茄克衫。茄克衫不知是沒有扣子,還是範旭虹沒扣扣子,裡面的背帶裙和半截胸脯都裸露著。鄧代軍注意到,範旭虹的胸脯和脖子都很白,脖子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淺藍的血管。范旭虹走到鄧代軍身後,雙手按住鄧代軍瘦削的肩頭時,鄧代軍又嗅到了濃重的香水味,和夾雜在香水味中的淡淡的酒味。

  鄧代軍對範旭虹的突然出現感到很奇怪:「你不是到深圳去了麼?咋這麼快就回來了?」

  範旭虹微微一笑:「沒走成,你們外貿的王主任硬留我嘛!」

  鄧代軍直到那一刻都不知道這夜即將發生的事情,遂很老實地道:「那我就回報社宿舍,你啥時走了,我再來。」

  範旭虹忙說:「別,你就呆在這裡,該幹啥幹啥。我可以到賓館去住,我在賓館包的房間還沒退呢。」

  鄧代軍覺著不好意思:「我……我還是回去吧,住賓館得花不少錢,又不如住在自己小家裡方便,再說回憶錄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搞成的……」

  范旭虹在鄧代軍臉上拍了一下:「小兄弟,你別管我,我呀,在賓館住慣了,一進家門還就憋氣呢。」

  鄧代軍不安地道:「那你在這兒還要呆多久?要是時間長,我還是先回去好。」

  範旭虹生氣了:「你這人真是的,還是那麼認真!我在這兒呆多久;住哪兒與你有啥關係?是不是怕我把你吃了?」

  鄧代軍這才笑道:「我才不怕你吃了我呢,能被你這大老闆當道菜吃了,也算你抬舉!」

  範旭虹「撲哧」笑了:「這還算句人話!好了,你忙你的,我去洗個澡,洗個澡咱們再聊!」

  說畢,範旭虹當著鄧代軍的面把上身的白茄克衫脫了,很隨便地往床上一甩,又坐在床上脫襪子,就好像坐在身旁的鄧代軍不是外人,而是她丈夫張尋,那大方勁讓鄧代軍驚訝。

  鄧代軍正坐在範旭虹對面的紅木椅子上,幾乎一覽無餘地看到了範旭虹脫衣脫襪的全過程。他本不想看,可腦瓜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眼光老是禁不住往範旭虹身上瞟。

  範旭虹真自,肩膀圓圓的,摸上去一定很舒服。還有那乳房,被背帶裙上的胸罩托著,竟顯得那麼豐滿挺括,哪像快40的女人?不看面孔,你說她是十八九歲的姑娘只怕也有人信。

  范旭虹脫襪子時,修長的腿高高蹺起來,且支開了裙子,鄧代軍又看到了裡麵粉紅色的褲衩。褲衩真小,只遮住了必須遮住的一塊。這讓鄧代軍更加激動不已,鄧代軍幾乎想就此說點什麼了,可話到嘴邊又止住了。範旭虹不像是故意展露,那粉紅的一塊一閃即逝,鄧代軍還沒能瞅個仔細,範旭虹已把兩隻脫下的襪子扔到地毯上,扭著身子出去了。

  鄧代軍回轉身,重新打開錄音機,聆聽張副司令員的教誨,極想用張副司令員的教誨來阻擋自己心靈的墮落。鄧代軍認定自己是墮落了,過去從未有過的念頭這會都有了,這不好,很不好!他在心裡和自己說,你到這兒來是為張副司令員寫回憶錄的,不是要睡人家兒媳婦的!你和人家兒媳婦不是一路人,人家沒那意思,根本沒那意思!人家在自己家裡,想咋脫就咋脫,你憑啥想入非非?

  錄音機裡,張副司令員在說:「……那門炮對我來說就是機會,甚至可以說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機會。如果沒有那門炮,如果我沒把那門炮拖回家,也許直到今天,我還是個種地的農民。當然嘍,當農民也沒啥不好,我這裡可沒有貶低農民的意思喲。我是在說機會。機會來了,你就得抓住它,不能讓它從你身邊滑走……」

  張副司令員說得好,機會對人的一生太重要了。範旭虹當初如果不是抓住了結婚的機會,會有今天麼?範旭虹沒有今天,他鄧代軍又哪來的今天呢?他又怎麼可能坐在這裡給張副司令員搞回憶錄,並看到人家的紅褲衩呢?

  「……那門炮派大用場啦,不是沒槍麼?我和我們自衛軍的人就用牛車拉著炮四處跑,到哪個村上,把炮往村頭一支,就向人家捐槍、捐錢,那些地主老財沒有敢說不的!因啥?就因為我們有炮嘛!我們的人進村就說了,不捐就開炮!他們一看真有炮,都硬著頭皮捐。就這麼著,半年不到,我們白馬河抗日自衛軍就有了40杆槍,700號人……」

  鄧代軍眼前又現出了紅褲衩,紅褲衩在張副司令員聲音中飄,也在筆記本上飄,精神一恍惚,人和槍的數字都記錯了,鄧代軍只得把錄音帶倒過去一點再聽。

  「……半年不到,我們白馬河抗日自衛軍就有了40杆槍,700號人。」

  唔。是40杆槍、700號人,筆記本上咋記成60杆槍了?真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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