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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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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會長隔著柵門嗚嗚哭,哽咽著說:「玉釧,你……你當初真就說對了,耳大真招災哩。」 玉釧氣道:「還說呢——你招了災不算,也把我害苦了,不是你,我也不會被弄到這地方來。」 趙會長直點頭:「怪我,怪我,只要過了這一劫,我……我一定為你贖身。」 玉釧歎道:「等你贖身只怕黃花菜也等涼了。」 趙會長又說:「我不騙你,真……真給你贖身。」 玉釧頗不經意地問:「贖回去做你第四房太太?」 趙會長忙說:「不是,不是,把你贖出來,你愛去哪去哪。」 玉釧自然不信這話,心裡卻還是想救出這老頭兒的。老頭兒雖道不是白少爺之類有情有義的體己,往日對她總算不錯,只是花錢到她這兒買罪受,從未難為過她,她自該在人家有難時幫人一把。於是,玉釧問趙會長:「你三個太太究竟是咋回事呀?都三天了,為啥就不贖人?」 趙會長道:「這你還不知道麼?三個太太三個心,早就算計著我哪日死了好分我的家業,我無兒無女,只過繼了個本家侄兒。」 玉釧說:「過繼的侄子就算你的兒子了,他咋也不來?」 趙會長益發傷心:「這侄兒才十三,就是想贖也來不了。」 玉釧歎了口氣:「那就沒辦法了。」 趙會長道:「辦法倒也有,只……只是要累你。」 玉釧眼睛一亮:「你倒說說。」 趙會長說:「送耳朵必不頂事,你若下山一趟就好了,你去找孫旅長,就說我捐一萬五千塊軍餉給他,讓他想辦法。」 玉釧問:「匪們要多少?」 趙會長答:「兩萬。」 玉釧想了一下說:「那你就虧了,一萬五給了孫旅長那不要臉的官匪,再把兩萬送進山,就是三萬五了。」 趙會長道:「給了孫旅長,自然不給山裡的匪了。」 玉釧苦苦一笑:「你這老頭兒又弄錯了吧?這裡地形險要,孫旅長能打進來麼?就算真個打進來,只怕匪們已先把你殺了!」 趙會長這才大悟:「那……那你去給我找商會的畢副會長,讓他替我先出這兩萬,出山之後,我立馬還他。」 玉釧點點頭:「這倒是條路子,不過你要給我寫個字據,要不,那個畢副會長只怕不會相信哩。」 趙會長忙說:「我寫,我寫。」 玉釧去自己房中尋筆墨紙張,卻未尋著,心想徐福海、二先生都會吟詩作文,紙筆必定會有,便去了忠義堂。 忠義堂裡三位好漢正談得帶勁。玉釧進來,三人都有些詫異。待玉釧說罷事由,三位好漢高興起來。 三閻王道:「真想不到妹妹如此熱心,既救了那老頭兒的難,又解了我們的急。」 二先生也說:「不錯,不錯,如沒有玉釧姑娘這番盤根摸底,只怕我們拿不到分毫,還要落下筆孽債呢。」 為首的徐福海開初倒還有笑臉,後來卻不做聲了,只托著下巴來回踱步。 三閻王取來紙筆,遞給玉釧道:「快去叫老頭兒寫下字據,時間還是三日,兩萬贖金再不送來,餘下那只耳朵他也保不住了。」 玉釧接過紙筆正要出去,徐福海卻叫了聲:「慢!」 二先生和三閻王都不解徐福海的意思,困惑地盯著徐福海看。 徐福海不看自己的二位弟兄,逕自走到玉釧面前問:「你這一走還會回來麼?」 玉釧不願說謊:「自然不回來了——不過,你們儘管放心,贖金必會有人送來,反正老頭子在你們手裡,虧不了你們。」 徐福海搖頭道:「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進山不過三天,許多好玩的地方都還沒去玩,怎麼就走了?就不來了?」 玉釧笑了笑,違心應付說:「那……那我來就是……」 徐福海苦著臉:「你莫騙我,我不會讓你走。」 玉釧笑不出了:「我……我不是你們請來的客麼?莫不是也成了肉票?」 三閻王和二先生這才聽出了名堂。 二先生倒沒說什麼,三閻王卻沖著玉釧叫:「就是把你做了肉票又怎麼樣?實話告訴你,這拒馬峽本就是好進不好出的!」 徐福海沖著三閻王眼一瞪,怒道:「老三,盡他媽胡說些啥?!」 二先生見徐福海發了火,才走過來對玉釧說:「玉釧姑娘,既然大哥要留你,我看再住上一陣也好,這山裡確是有些好去處的。」 玉釧腳一跺,氣呼呼地說:「我不下山,那兩萬贖金誰會送來?老頭兒家中的情形我已和你們說了,他那三個太太正巴不得他死呢!你們自己想想,還要不要贖金了!」 徐福海不提贖金,只問玉釧:「你和那會長老頭兒是啥關係?」 玉釧冷冷一笑:「你說是啥關係?那夜情形你不是都看到了麼?」 徐福海又問:「那你為啥對他這麼熱心?」 玉釧說:「在客人中,老頭兒對我算是好的,從未為難過我,給我的私房錢也多。」 徐福海點了點頭:「那我知道了——你這是知恩圖報,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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