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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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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錢團長安國保民軍的隊伍是被人家打走的。走得挺急慌,連城南門的兩門炮都未及拉。 商會趙會長那日在觀春樓閒聊,說北邊白昌山的李司令、南面河口的孫旅長怕要過來。這夜真就過來了,三更裡響了一陣槍,滿街都是腳步、馬蹄聲,待到天一亮,李司令、孫旅長的告示已在城裡四處貼著了。世事的變化就那麼快。 李司令、孫旅長的隊伍把鳳鳴城一占,觀春樓前馬上熱鬧起來,當天中午便有不少土裡土氣的大兵來胡鬧,口口聲聲要找樓裡的小婊子們練打槍。鄭劉氏賠著笑臉,拿著煙酒出來圓場。大兵們一擁而上,搶了煙酒,還把鄭劉氏按倒在大門口用槍托子捅她的屁股。 鄭劉氏又氣又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滿城找當官的論理——總算找到了一個什麼官長,送了不少錢,又送了一個姑娘,才討得一紙文告貼於門楣。 大兵們卻不管什麼文告,仍不斷往觀春樓門前的青石巷裡擁,圍著鄭劉氏七嘴八舌吵鬧不休:「……你這老東西真是不識相,老子們到你這兒練槍是瞧得起你哩!」 「好你個老卵子,放著一樓小婊子不讓老子們日。不日那幫小婊子,老子們便日你這老婊子!」 …… 鄭劉氏直討饒:「……不是不讓日,實在是許多妮子正來月經,來了月經有三天例假,這……這是錢……錢團長定下的王法呢。」 大兵們逮著理了:「好你個老×,原來通匪呀!來呀,弟兄們,別說廢話了,咱就拿這老×練槍了,這老×通匪,通那姓錢的!」 七八個兵硬把鄭劉氏按倒了,真就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了鄭劉氏的衣服,於光天化日之下把鄭劉氏壓在青石板地上練了起來。 鄭劉氏在地上拼命掙扎著,號啕大哭,大兵們只是不理,一個完事,又上去一個,直到後來見著有人砸開了觀春樓的大門,才捨棄了鄭劉氏,一個個提著褲子往樓裡沖。 樓裡頓時大亂起來,大兵們抓住誰摟誰,在哪兒抓住就在哪兒開練。樓下廳堂,走道上,樓梯口,房間裡,四處都是上身穿軍裝,下面光著屁股的大兵們。有的姐妹被按倒後就再沒爬起來,弄得一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髒東西,嚇得直喊饒命…… 大兵們不但拿姐妹們開練,還搶錢,搶東西。不少姐妹沒掖好的私房錢都被搶個精光,有的姐妹差點沒和那幫大兵拼命。姐妹們已是墜入風塵,一般而言,對自己的身子倒並不過分看重,對背著鄭劉氏好不容易聚起的小小財富卻是很看重的。一個叫英蓮的姑娘硬是槍抵腦門也不下自己手上的金鎦子,那行搶的大兵竟把英蓮的手指生生剁了下來…… 真個看重自己身子的只有玉釧了。 玉釧那日仍做著太太夢,一顆癡心還在周團副身上——想著日後要做周太大,就決心為周團副守節。大兵還沒沖進樓時,玉釧便自作聰明地把紅綢布小燈籠掛到了房門前,以為孫旅長的手下的大兵也認錢團長這例假規定的。大兵們沖上樓時,玉釧又把門插牢實了,還在門後抵了張梳粧檯。 不曾想,小燈籠和房門都沒擋住大兵們的粗魯和野蠻。 幾個大兵把小紅燈籠拽下來踩了,又用槍托子搗爛了門,旋風一般沖了進來,對著玉釧大叫大嚷:「小婊子,快,快脫衣服,讓我們弟兄們快活快活……」 玉釧那當兒並不怎麼慌,先是向後退著,對那幾個大兵說:「你們別亂來,我……我可是周團副的人,周團副知道饒不了你們……」 一個大兵笑道:「哪還有什麼周團副呀?錢團長都被老子們趕跑了!」 又一個兵嚷道:「真是哩!別說你現在還是樓裡的小婊子,就算是周團副的小太太,老子們也得日了你!」 玉釧退到了牆邊,再無處退了,這才貼牆站定,把握著剪刀的手從背後突然抽出來,對那幾個大兵說:「你……你們敢?!你們過來我……我就死給你們看!」 大兵們見的血多了,哪吃這一套?硬是沖了過來。 玉釧為了周團副,也真是說到做到了,眼一閉,手一抬,硬著心把剪刀刺進了自己的前胸,讓鮮血驟然間染紅了自己的衣裙…… 然而,不知是憐惜自己還是怎的,尖鋒下去並不太深,要刺第二刀時,大兵們上前把玉釧抱住了。抱住後,大兵們先奪下了玉釧手上的剪刀,繼而,一邊說著髒話,一邊七手八腳扒玉釧的衣裙,手還在玉釧身上亂摸亂擰。玉釧仍是不依從,嘴裡大罵著「土匪、強盜」,兩隻手亂抓,兩條腿亂蹬,還用牙咬大兵們探到她嘴邊的手指。被咬了手指的那個大兵氣了,操起槍,對著玉釧的腦袋就是悶悶的一槍托子,立時把玉釧擊昏過去。玉釧昏死過去後,大兵們才如了自己的心願,一個個脫了褲子往玉釧身上爬…… 大兵們走後,姐妹們看到:玉釧的景狀真慘,赤條條在屋子中央的地上躺著,人事不省。原本穿在身上的衣裙全被撕壞了,浸在地上的血水穢物中。玉釧身上也全是血,血色中還斑斑點落著大兵身上的髒東西,整個人已不成模樣了。姐妹們思及自己被蹂躪的經歷都落了淚。從青石巷地上掙扎著爬回來的鄭劉氏更死了親娘似的哭個不休。 只有劉小鳳咬著淚珠兒沒讓它落下來。劉小鳳先用布單把玉釧的身子遮掩了,而後,又默默用乾淨的溫水給玉釧擦洗身上的血污,包紮傷口。 玉釧漸漸睜開眼,矇矓醒了。 劉小鳳摟住玉釧一場痛哭。 玉釧沒哭,傻傻地盯著劉小鳳看,問劉小鳳:「姐姐,周……周團副還,還會回來娶我麼?」 劉小鳳沒做聲。 玉釧又說:「姐姐,你……你知道的,今日我……我沒辦法呀……」 劉小鳳哽咽著道:「玉釧,你……你這傻姑娘,你值麼?」 玉釧說:「只……只要周團副娶我做太太,就……就值……」 鄭劉氏忙道:「妮兒,周團副會回來的,會回來娶你的。這幫土匪兵長不了,你瞅著吧,用不幾日錢團長和周團副就帶著兵馬殺回來了。」 聽得鄭劉氏這話,玉釧眼中的淚才雨珠般下來了…… 大索一般皆為三日,三日之後,鳳鳴城裡恢復了秩序。嗣後總安靜了有十數天,直到兩支聯手攻城的盟軍——李司令的隊伍和孫旅長的人馬又幹起來,炮火毀掉半條舉人大街,孫旅長又驅逐了李司令,鳳鳴城才算得到徹底安靜。 這一回李司令變成了匪。李司令的隊伍沒打過孫旅長的兵馬,李司令自然是匪。孫旅長公佈的李司令的罪狀中就有一條:慫恿部屬搶掠民財,殘害婦女。為證實所控之確鑿,孫旅長派人用車把玉釧裝了去,一車拉到旅部,又是照相,又是談話,鬧得不亦樂乎。 公事辦完,自然便辦私事。孫旅長待談話會一散,就色迷迷地看著玉釧嘿嘿笑,還在會議廳裡手就公然伸進了玉釧的懷裡,擰著玉釧小小的乳頭問:「小姐,這是什麼東西?」 玉釧恨著那些蹂躪她的大兵,對孫旅長更無好感,狠狠打掉孫旅長的手,要往門外走。 孫旅長兩手一攔,硬留著玉釧不讓走,說是要請玉釧喝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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