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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深夜敘事

  他們吃過飯,洗過澡,還是很自然地到床上去了。躺在邵偉濤懷裡,靜薇不知怎麼竟想起小安來了。「我想問問,你和我們安老師是不是在談戀愛?」王小芒的那句問話在靜薇喉頭哽了好幾天,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蘇小姐說,她一直從事失散兒童秘密調查工作是什麼意思?靜薇當時很擔心她突然說出靜薇的經歷,關於16歲,關於胭脂,這會讓她覺得受不了。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他在耳邊很小聲地問。

  她沒回答他的話,緊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他低頭咬住她的乳,聽到她的黑暗中發出「啊——"地一聲喊。

  他們再次墜入深淵。

  他們呻吟喊叫,白天許的願、曾經一百次立下的誓言,全都不記得了。

  她只想讓他更深、更痛快地進入。

  她只想被蹂躪、被擠壓、被碾碎、被張開、被合攏。

  她看見自己白皙的胳膊被他攥在手裡捏著,流出純銀的汁液。

  她看見自己透明的腿倒懸在半空中,像精品店裡美麗的玻璃。

  她看不見自己的軀幹,軀幹被他覆蓋,已變成他的一部分。

  她晃動,晃動,晃動;

  震盪,震盪,震盪;

  搖擺,停頓,迂回前行;

  身體像海洋一樣軟,平躺在海面飄飄蕩蕩,就要到一個什麼地方去了吧?沒有死,沒有憂慮,沒有完結。

  春天的夜晚,他們沖過淋浴,大開著窗子,讓夜風浩浩蕩蕩地吹進來,吹在他們赤裸的皮膚上,有種說不出的愜意。他們全身酥軟,飄飄欲飛。

  她站在窗口的一張木椅上,臉向外張開雙臂,忘乎所以地大叫:「哎,讓我們來玩個飛翔遊戲,一二三,我就要飛了啊——」

  她的笑容一下子凝定在那裡,她看見他的臉由白變黃又轉成土灰,他沖上來抱住她,沖她發火,痛駡她,說她不懂事,罵她「瘋了」、「不要命了」。她被他罵著,輕輕掐著,眼淚一下子流出來。

  她知道,他愛她,害怕失去她。

  兩人情意綿綿地下樓,樓門口那盞桔黃色的吸頂燈,正散發著迷人的、依依惜別的光亮,他們走進那光亮裡去,像被一層無形的玻璃罩住,他們將身體緊貼在一起,情不自禁地擁吻起來。

  「再見。」

  「你開車慢點。」

  她送他到車邊,他忽然看到旁邊停著輛跟妻子的車一模一樣的大紅跑車,他吃了一驚,但他並沒有下來看看車牌照,而是用力關上車門,一陣風似地去了。

  她和他分開的星期六

  他一回家就蒙頭睡下了,他注意到妻子沒在家,她的車也不在樓下。他有些後悔剛才為什麼不下來看一眼,靜薇樓下那輛紅跑車到底是不是思怡的。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再開車返回去,明顯心裡有鬼。

  他就只好睡了。好在思怡不在家,看不到他那種蔫茄子似的表情。他睡得很沉,連夢都沒做,一個巨大的響聲把他弄醒,他有些迷惑,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把你吵醒了吧?」

  「嗯。」

  「是果盤落地的聲音。一不小心就……」

  邵偉濤睜開眼,看到申思怡正手拿一塊玻璃碎片在眼前晃,她梳了一個怪異的髮型,不知她想幹什麼。

  「保姆請假了,我在自己弄早餐……"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邵偉濤說:「你昨天晚上出去了?」

  申思怡說:「沒有啊,我一直在家。」

  邵偉濤說:「今天你怎麼不上班呀?」

  申思怡說:「今天是星期六。」

  邵偉濤說:「昨天你真的沒出去?」

  申思怡說:「是啊。」

  邵偉濤濤想,她可能在說謊,但又不便揭穿她,就假裝很困的樣子,又蒙頭睡了。

  小安約靜薇一起看電影,地點是他們學校禮堂。小安在電話裡說,他們學校禮堂每個星期六都有兩個連場的電影,從下午一直看到晚上,然後一起吃飯。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沒話說。接電話的時候,她還在床上睡懶覺,昨天夜裡邵偉濤走得很晚,送走他又折騰了好長時間靜薇才睡著,又一直在做夢,等電話鈴響的時候,她好像剛睡著,眼一閉電話鈴就響了。

  「喂,我是小安,沒聽出來吧?」

  「啊?」

  「你怎麼了,好像沒睡醒似的?都12點了。」

  「都12點了?」

  「是啊是啊,12點了,快快起床吧,外面陽光燦爛,下午我請你看電影。」

  放下電話,靜薇迷迷糊糊起床,迷迷糊糊去上廁所,又迷迷糊糊站在鏡前刷牙,鏡子上粘著一張邵偉濤昨天夜裡寫給她的小紙條:「懶姑娘,都幾點啦?」

  他的字用桃紅色的筆寫在一張白紙上,故意把字寫得歪歪扭扭,討她喜歡。與邵偉濤比起來,小安可能完全是另一種類型的男人,他穩定,辦起事來一是一,二是二,而且又是單身,可能是結婚過日子的最好人選。

  王小芒曾經問過廖靜薇:「你和我們安老師是不是在談戀愛?」

  對靜薇來說,這個問題來得很突然,因為除邵偉濤之外,她從來沒想過要跟什麼人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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