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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屋子裡怎麼這麼黑,你怎麼不開燈?」

  邵偉濤走進房間,四處尋找電燈開關,正在這時,靜薇從後面跑過來一把將他抱住,抱得死死的。

  房間裡的光線半明半暗,窗外正處於黑白交界之間,無數自行車從窗前那條街上嘩嘩流過,透過窗紗看不太清人臉,只是一些動態的人流從窗前一閃而過。

  他不動,她也不動,他們在半明半暗的窗內仿佛被人定了格,時間凝定在這一刻,流動的只是外面的世界,他倆是時間的沉澱物。靜薇的雙手在他身前交握著,像是要緊緊抓住什麼,不讓時間陷落。

  她不想回到過去,也沒有未來。她只要現在。

  他把手放在她小臂上,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就保持那種狀態,溫熱的體溫滲進她的皮膚。他感覺到她的臉緊緊地貼在他後背上,緊得像是要鑲嵌進去。放在她小臂上的手開始磨擦起來,他又摸到她光滑沁涼的皮膚了。

  「靜薇。」

  「嗯?」

  「靜薇我喜歡你。」

  他把她拉過來想要看看她的眼睛,可是她一直低著頭,用額頭抵在他胸口,像一大塊正在發燒的冰塊,很快就要融化掉了。

  他把她胸口的兩粒鈕扣打開了,一隻手探進去一點,慢慢揉捏著。她聽到靜薇說話的聲音,她說「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偉濤說:「閉上眼睛,別說話。」

  廖靜薇很想把16年前的那件事告訴邵偉濤,可是,他不給她機會,他們坐到沙發上去,吻得昏天黑地。

  「怎麼聽到有嬰兒在哭?」

  「是鄰居家的孩子吧,有時候半夜三更,我也聽到有小孩哭呢。」

  「該不是你偷偷生了小孩,又把他藏起來了吧?」

  偉濤的一句玩笑話,說到靜薇的痛處,被偉濤捏在手中的乳,突然間感覺到一陣尖銳的痛。她叫了出來,卻不是因為快樂。

  愛在飛

  做愛的感覺對靜薇來說是很陌生的。

  雖然她生過一個孩子,可當他進入她的身體,她還是覺得驚訝和有些不能接受,她身體僵硬,有異物感,她感覺到自己身上覆蓋著一個沉甸甸的東西,那東西充滿激情,而自己卻毫無反應。他一直在叫她的名字,他好激動,可是靜薇奇怪,自己原本柔軟的身體,怎麼在突然間變成一鐵板一塊?他徒勞地運動著,慢慢變得機械起來,然後,他只好無可奈何地停下來,從她那裡面出來,說了句「你太緊張了」,就頹然地倒下去。

  靜薇聽到轟地一聲巨響,空氣中有許多房屋倒塌的聲音。

  身邊的人已經趴在那裡不動了,他們一個面朝天空,一個面向大地,像同時生活在不同空間的一對錯位男女。

  寂靜中,那嬰兒的哭聲又出現了。

  邵偉濤走後,靜薇沒有開燈,一個人坐在沒有月光的窗口,等待嬰兒的哭聲再次降臨。窗外的厚雲把月亮擋住了,在雲的邊緣,有很細的一道銀光。靜薇仰著臉坐在窗口,她想,那個10年前出生的孩子,他現在還好吧……靜薇突然感到從末有過的難受,好像身體的某一部分被掏空了似的。與邵偉濤初次的不合諧倒也也算不上什麼,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把這看作一場精神戀愛,她難過的是她自己。關於父親的事,她一直不知道真相。10年前生下的那個孩子,她連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眼前的這場戀愛,顯然是沒有前途、沒有結果的,靜薇越想,越覺得空虛,她想,也許該到當初那家醫院去查找一下孩子的下落,因為她畢竟是孩子的親生母親。

  這樣想著,心裡好受一些了。月亮從厚厚的雲層後面探出一點頭來,很快地,窗臺上就要灑上月光了。

  「給小偉開家長會,怎麼開到半夜才回來?」申思怡問。

  「噢,又去見了幾個朋友。」

  「都是學生家長?」

  「不是,幾個好久不見的朋友,聚了聚。」

  「小偉好不好?」

  「小偉?我沒看見他。」

  「家長會?不讓跟小孩見面?」

  邵偉濤一邊換鞋一邊說:「你從來沒給小偉開過家長會,所以你根本不懂現在的家長會是怎麼開的。」

  思怡不做聲了。

  陽光下的斑馬線

  靜薇秘密尋找那個在醫院就被家人送掉的孩子,她不知道他叫什麼,長得什麼樣,是男孩還是女孩,在去醫院的路上,靜薇一直在想如果醫生問起這些最起碼的問題,她該如何回答。

  出租車被一個斑馬線紅燈攔在了路當中,有個高個子的老師,正領著一隊戴小黃帽的學生過馬路,一個挨一個,像一群可愛的小鴨子。「這裡面說不定就有他呢?」靜薇透過車窗玻璃,看著他們,出神地想。她盯上一個大眼睛、皮膚較白的男孩子,一直看著他。

  小黃帽們走過去了。

  斑馬線上空蕩蕩的,汪著一層像蜜一樣的陽光。

  剛才是誰走過去了呢?

  ……

  「姓名。」

  「年齡。」

  「婚否。」

  「病史。」

  靜薇被辦公桌後面的一雙牛眼問得目瞪口呆。以上問題正是她不想回答的,她來婦產科是想問些別的問題,關於10年前那個秘密出生的小孩,她想查找一下有關這小孩的資料,有沒有當年的病歷,記載著一場災難似的生育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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