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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夜晚的蛇

  一堆篝火上吊著一隻行軍鍋,鍋裡的沸水正開著,幾個棕子愛好者正把事先包好的涼棕子投入鍋中,沸水發出「咕嘟」「咕嘟」響聲,很快地,棕子的香味兒就出來了。

  靜薇還從來沒有如此深切地感覺過夜晚的美好,那堆篝火忽閃忽閃地發出的誘人光亮,周圍的人都淡去了,靜薇只感覺到他的一個人存在。有人吹起了口琴,那聲音在曠野裡顯得格外細小,在篝火的紅光裡,靜薇看到一個輪廓鮮明的男子,他坐在離自己不遠地方,不慌不忙地吃著東西。

  棕子的香味兒不斷從那只鍋裡散發出來。

  鍋子很小,冒著熱氣。

  煮完一鍋才能弄下一鍋。

  因此,每一鍋棕子出來,都會在人群裡掀起一股小小的高潮。

  靜薇在人群之外,她始終活在人群之外,自從16歲那件事之後,她就被人群開除了。她一直在火光裡看他的臉,她什麼也聽不見,也不想聽見。

  這天夜裡,他們在靜薇的帳篷裡,有了第一次約會。

  事情是這樣開始的:

  夜裡1點,有個女人突然尖叫起來,說她賬篷裡有蛇。尖叫的聲音傳遍整個宿營地,靜薇從睡夢中驚醒,她聽到有人在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靜薇!」「靜薇!」

  「是偉濤吧?你進來。」

  賬簾動了一下,一個男人的影子躬著背鑽進來。

  「你怕嗎?」

  「我不怕。」

  「為什麼?」

  「因為你。」

  那男人伸出手來,摸了一下她的頭髮。

  在男人的手就要收回去的時候,女人一把抓住了那只手。她緊緊地握著那只手,好像把混身的勁兒全都使在那上面了。她的身體簌簌抖著,連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到底想說什麼呢,剛才臨睡前想好的滿肚子的話,現在卻一句也話不出了。

  他將她摟進懷裡,用下巴上的胡茬蹭她的臉,然後,扳過她的臉來,有些笨拙地吻她。

  10年來,靜薇不允許任何一個男人接近自己,她在用身體贖罪。

  其實,她從來也沒嘗過躺在一個男人懷裡,嘗過被愛情擁吻的滋味。從某些方面來說,她還是一個處女,完全沒有性經驗。10年來,她嚴格地封閉自己,就像把自己裝進了一個不透風的袋子裡,沒有戀愛,沒有吻。

  今天的吻,是她10年來得到的第一個吻。邵偉濤的一隻手,很溫熱地抵在她背後,他的舌尖也是熱的,濡濕而溫熱的舌尖,在靜薇有些乾燥的舌尖上磨擦著,磨擦著。

  外面還是有人尖叫著有蛇,他們卻平靜地相擁著,仿佛那喧鬧的世界與己無關。

  那一夜

  那一夜,邵偉濤極盡溫柔,從他進入帳篷那一刻起,他就發生了角色轉變,從一個關心愛護靜薇的普通朋友,轉變成一個情人。

  他在這個年輕女人身上獲得了再生。

  他的舌頭變得靈活有力,他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耳朵,吻她的唇和眉。經過長時間的纏綿,靜薇的嘴唇仍緊閉著,邵偉濤用舌尖抵開靜薇的嘴唇,他們的牙齒相互碰到的時候,發出「噠」的一聲響。舌尖長驅直入,觸碰到靜薇灼熱的舌頭。

  邵偉濤的舌頭像火舌一般點燃了廖靜薇,她僵硬的身體忽然間變得柔軟起來,她在他懷裡,皮膚像溫涼可人的玉。他一直隔著絲質睡裙撫摸她,那淺灰色的睡裙在暗夜裡泛著金屬光澤,他的手游走在光澤表面,沿著她身體的曲線上下起伏。

  但是那一夜,他們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們談起了各自的經歷,邵偉濤說他有一個孩子,妻子是個女強人,經常出差。

  「她,我是說你妻子,她對你好不好?」

  「她?還可以吧,她平常很忙,家裡的事都是保姆管著。」

  「她很愛你吧?」

  「好了,我們不談這些好嗎?」

  說著,他再次摟緊她,親吻她的唇瓣,這一次,她的嘴唇像花瓣那樣張開,配合著、吸吮著,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午後,陽光如雪片般紛紛下落,她和那個男生在窗前接吻,濡濕、笨拙,混合著薄荷的淡香,將靜薇弄得頭錯昏腦漲。

  靜薇真沒想到自己會愛上邵偉濤,少女時代的那次「事故」,使她對違反常規的愛情怕得要命,她10年沒談戀愛,就是為了等待一次「合理的」愛情,大大方方,無需遮掩、逃避的愛情,一次完美無缺的愛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愛上一個有家的男人。

  靜薇想,或許,這是一場精神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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