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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4

  跟在白美麗的後面,林適一又變成一個興沖沖的男人了。無論走到哪兒,他都吆五喝六的派頭十足。白美麗喜歡他這股勁兒,常常在背後給他撐腰,讓他更猖狂些。

  林適一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跟著白美麗去股票市場。他現在床上床下都管白美麗叫「白老闆」,白美麗不許他那麼叫,他卻偏要老闆老闆地叫她,就跟這樣叫好玩似的。

  證券所裡人頭攢動,只有穿過這些人群才能到達二樓的大戶室。他們每天上午都是格外引人注目的一對兒,女人打扮得分外惹眼,男人高高帥帥,男人跟在女人後面,既像情人又像姐弟,讓人羡慕不已。

  他們在二樓大戶室坐下來,白美麗打開電腦,研究那些紅紅綠綠的曲線,林適一則坐在一旁看報。他翻動報紙時發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惹得白美麗有些心煩,她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臉無辜專心看報的樣子,又有些心軟就沒吭聲,心裡這傢伙還真是個報紙迷呢,整天泡在報紙堆裡當編輯不算,出來呆著還是要看報紙。

  「你看我幹嘛?」林適一沒抬頭,把頭埋在報紙裡說。

  「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你呀?」她也沒回頭,兩眼盯著屏幕說。

  「反正我就是知道。」

  「小孩兒話。」

  「唉,你說誰呢,誰是小孩呀。」

  兩人就這樣一句一句地逗著,說著只有戀人才覺得有趣的話。林適一問白美麗股票到底長了沒有,白美麗說,說了你也不懂。林適一就說,我還懶得問呢。他們倆之間也有安靜的時候,很靜,很靜。在這安靜的光陰裡,有那麼一刻林適一覺得靈魂出竅了似的。他想起過去那些女人——形形色色的女人,現在全都一個個消失不見了,命運把她拋到了白美麗身邊,不論他喜歡還是不喜歡,都得待在她身邊了。

  他們形影不離的好幾天了,白天白美麗無論上哪兒都帶著他,到了夜裡更是一刻不停地纏著他。她的精力可真旺盛,連小她十多歲的林適一都自歎不如,每次在床上都是她主動要求「再來一次」,而那時候林適一卻動都動不了了。有時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他還不到四十歲,而身邊這個女人已是奔五十的人了,男人在這方面真是沒辦法跟女人比,女人的欲望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長的,而男人卻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在走下坡路。

  但恰恰是這一點,讓白美麗覺得愛不釋手。因為她每次都玩不夠,她就像一個貪吃的孩子不停地纏著他要啊要的,並且想盡各種辦法討好他,讓他心裡有一種「被求著」的滿足。

  林適一喜歡看到她淋浴後的身體,各處比例很勻稱。她長長的卷髮十分自然地垂在肩上,有時做出小貓似的表情,主動湊過來問她:「我好看吧?」

  「哪兒有自己說自己好看的?」林適一靠在床頭,悠然地吸煙。

  「我讓你說嘛。」

  「好看。」

  林適一忽然想起她妹妹白小麗來,她們兩個雖然是親生姐妹,但質感完全不同,姐姐嫵媚風情,妹妹卻硬得像塊鐵。他將她抱過來一邊親吻一邊撫摸,呻吟聲隨之響起。他閉上眼睛,把她幻想成他交往過的任意一個女人,與她做愛。

  5

  林適一口袋裡有了一點錢,他的精神狀態又跟以前一樣了,沒錢的時候他不想出門,有錢的時候他就滿世界地晃,生怕哪一份熱鬧裡沒了他。黃大衛的女朋友在西餐廳裡過生日,林適一早早就到了,他手裡捧著一大束白玫瑰,興沖沖地從出租車裡出來。外面的陽光有些眼刺眼,林適一習慣性地從兜裡掏出墨鏡戴上。就在他戴墨鏡的同時,他的視線裡出現了另一個戴墨鏡的人——那個女人白衣白裙,一塵不染的樣子。她幽幽地向他走過來,林適一當時的感覺就像大白天撞見了鬼,後背一陣發涼。

  「一哥,好久不見,怎麼,不認識我了?」

  女人摘掉墨鏡,露出廬山真面目來,原來是和珍珠。剛才撞見她的那一瞬間,他竟以為她是皮草格格。自從皮草格格死後,林適一覺得自己常常能看到她,在不同的時間、地點,不同的場合,她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讓林適一嚇一大跳。

  女人一開口說話,她聲音的質感使林適一清醒過來。

  「原來是你呀!」

  「你以為我是誰?皮草格格嗎?」

  「你怎麼知道的?」

  和珍珠手裡忽然變出厚厚一疊的紙來,上面打印著密密麻麻的字。林適一伸過頭去瞄了一眼,見上面飄浮著若干相同文字,再仔細一看,原來是皮草格格、皮草格格、皮草格格……他再次倒吸一口涼氣,覺得皮草格格陰魂不散,像個無形的影子似的緊緊地跟著他,吸吮著他。

  黃大衛和他漂亮的女友正在門口張望,他們好像在擺結婚酒席似的,竟然隆重到要到飯店門口來接客人。林適一當胸擂了他一拳,想跟他開句玩笑,卻又忍住了。過了一會兒,聽到黃大衛說:「你們兩個怎麼又跑到一塊兒去了?」

  他才想起身邊還有和珍珠這麼個人。

  和珍珠懷揣書稿出現在黃大衛的酒席上,她與周圍的人仿佛隔著那麼一層膜,男人看到她常常會想:「像這樣的女人在床上會是什麼樣子呢?」

  林適一曾經也這麼想過,但現在他不這麼想了。「什麼樣的女人對來說現在都一樣,閉上眼睛一樣幹活。」他常用一種不屑的口吻對周圍人說。他的朋友都說他現在完全變了,除了飲食男女外對別的一概不感興趣。

  和珍珠像一顆真的珍珠那樣,在人群中散發著光芒。她坐在酒席上,不說也不笑,偶爾擺動一下身體,為的也是把額前那綹頭髮弄到旁邊去。她手裡緊緊地攥著一疊書稿,把書稿扣在胸前,她的汗順著額角流下來,樣子看上去很緊張。她就像一隻快要迸裂的瓷瓶,身體內部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這種響聲雖然很微弱,但敏感的林適一還是聽到了。

  他和和珍珠提前從生日Party上離開,來到空曠無人的街上。他們走得很慢,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終於,林適一想起了那疊書稿,因為和珍珠一直把它緊緊地摟在胸口,引起了林適一的好奇。他問:「那是什麼?」

  「書。」

  「你寫的?」

  「是。」

  「讓我看一下。」和珍珠就把書稿遞給他。林適一在藍絲綢般的夜色裡有一種幻覺,這一幕仿佛發生過:和珍珠遞給他一摞書稿,然後他們倆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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