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凝 > 白馬之戀 | 上頁 下頁 | |
六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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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生關上門出去了。不一會兒,張博之就在屋裡聽到外面女人大吵大鬧的聲音。「張博之,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在!出來!」 張博之關掉電視、關掉燈,一個人痛苦地縮在角落裡,欲哭無淚。幾十年的歲月片斷慢慢浮現眼前,他覺得當年的花如海重新出現,對他來說如同一個幻影,那是一個幾十年都追著他不放的幻影,今天終於現身。她是怎麼找到他的?為什麼認定他就一定在這裡呢?單憑一個歌廳的名字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女人的直覺。張博之堅信,花如海是憑直覺找到這裡的,女人的直覺就像狗的嗅覺,毫無道理可講。 皓天媽在走廊裡鬧了一陣子,被保安強行推了出去。但皓天媽並不生氣,她從保安急赤白臉的態度上看出了問題。她想,這家店的老闆定是皓天他爸張博之無疑。 就在皓天媽到「歌如海」歌廳大吵大鬧的時候,露露和張皓天終於有了第一次。他們每次在一起露露的母親都會突然回來,弄得他們倆一上床就膽戰心驚的,生怕什麼人會再次闖進來。 這天晚上,露露媽又去打牌了,兩個年輕人小心翼翼地鎖好門,拉上窗簾,躺到床上去。深秋時節,暖氣還沒有來,被窩裡很涼,為取暖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臉緊貼著臉,胳膊和腿相互纏繞著,有種生死相依的味道。 「露露,咱們結婚吧,結婚後我就找份工作,我再也不折騰了,咱們簡簡單單地過日子。」 「我可以叫我爸幫你找份工作。」 「哦?你爸是做什麼生意的?」 「是做地產生意的。他叫房道明,生意做得很大的,在地產界很有名。」 「什麼?你爸叫房道明?我怎麼不知道你姓房啊?」 「是嗎?我本來就姓房呀,我叫房露露,從小到大一直叫這個名兒來著。」 「房露露……」 張皓天想起大魚現在的男友就叫房道明,他們曾一起到馬場騎過馬,彼此都還有些印象。原來,露露竟是他的女兒,要是自己真和露露結了婚,而大魚也真的嫁給房道明的話,那可真要天下大亂了。可要讓他扔下露露,他又不忍心,露露是那麼一門心思地喜歡他,為了他甚至可以去死,他不希望再出現第二個藍小月了。 這樣想著,他就摟緊露露,很溫存地撫摸她的敏感部位。露露喃喃地說:「皓天,我愛你。真的很愛你。」 「我知道。」他們開始莋愛。張皓天問露露疼不疼,露露說「不」。他們不再說什麼了。張皓天這一次是打算負起責任來跟她結婚的,在露露這兒,他感覺到一個大男人應該是頂天立地的,這種感覺特別強烈,而在大魚身邊的時候,這種感覺是沒有的。大魚很獨立,頂天立地的仿佛是她。 露露的母親似乎從心理上完全接受了張皓天,她做牛肉蘿蔔湯給皓天喝,一勺勺幫他盛到飯碗裡,看著他一口口喝得很香的樣子,就問:「好喝嗎?」 「好喝。」 「好喝就多喝點兒,鍋裡還有。」 「露露呢,露露怎麼不來吃飯?」 「看電視劇呢,眼都直了。露露!露露!皓天叫你過來吃飯呢。」 他們圍坐在燈下,一家三口,熱飯熱湯,張皓天想,就這樣,也挺不錯的,多少人的小日子不就是這樣過的嘛,人家可以過,我為什麼不可以。他舒舒服服地喝了湯,又添了碗飯。露露小鳥依人地坐在身旁,眼睛總是溫柔地看著他。 「露露,給媽也盛碗飯。」 「哎。」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東一句西一句的。張皓天有種錯覺,好像他們三個人一直生活在一起,已經很多年了,日子還將平和地延續下去,沒有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卻一天天過得很結實。 一天夜裡,張皓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母親穿著鮮豔的衣服,坐在「歌如海」歌廳裡。他從未見過母親穿如此豔麗的衣服,而且母親坐的地方也不對,她為什麼要坐到歌廳裡去呢?那種地方以前她連聽都沒聽說過,就更不要說進去了。 張皓天聽到層層疊疊的歌聲,不知從何處傳來,一浪高過一浪。 歌聲中,藍小月笑吟吟地向他走過來。她越走越近。她穿著白紗裙,腰間有個紅色的蝴蝶結。他正要伸手抱住小月,紅色的蝴蝶變成了紅色的血,汩汩地往外流著。他用手去堵那傷口,血卻從他的指縫裡流出來。 手背上到處都是血。他聞到了濃烈的腥氣。 張皓天在睡夢中被露露推醒。露露柔聲說:「今天不行,我來月經了。」張皓天低頭看見自己的手正放在露露的兩腿之間,焦慮地揉著她的那個地方。露露誤會了他的意思。他也沒把夢到的情景告訴露露。 第十九章 光陰與回憶 皓天媽坐在店鋪中央的一架縫紉機前,面向著窗。她手底下有一些明黃的顏色在緩緩地流淌,就像用光陰與回憶織成的錦緞,顏色是那麼奇異,她陷入一種恍惚,忽然對自己身在何處、經歷過什麼都有些懷疑。惟一能確定的,就是她現在每天都要到「歌如海」歌廳去找張博之,但張博之始終不肯見她。 皓天媽相信,總有一天皓天爸會見她的。她每天到那裡坐一坐,喝杯茶,服務生照例要來告訴她「老闆不在」,她就離開。幾個星期以來,這已成為一種習慣,她內心不再恐慌,而是變得越來越坦然了。時間在分分秒秒滴滴答答地向前,其實,距這對25年沒見面的情侶再見的時間已經相當近了,只是他們還渾然不覺。 白馬廣場是一個讓奇幻的想法成真的地方。那個下午,本來花如海是有別的事要做的,李爽到外面去收一批活兒,要到第二天才能回來,花如海拿出一匹檸檬黃的絲綢來,打算做兩件由她設計的改良旗袍。她們這個店,既賣成衣也量體訂做,由於復古風的日益風行,小店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她在縫紉機前「噠噠」地軋著東西的時候,突然一抬頭,看到了窗外秋天的景色,那景色吸引著她,她不知不覺放棄了手中的絲綢,仰著臉,以奔跑的速度朝外走,不知不覺來到白馬廣場,她看到四周金黃的葉子反射著太陽的光亮,這是這座城市特有的美景,人們穿梭在美景之中,輕盈飄逸,形同仙人。 突然,人群漸漸遠離了,只有一個中年男子慢慢踱著方步朝她走過來。 「你好。」他說。 「怎麼,不認識我了?」他又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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