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凝 > 白馬之戀 | 上頁 下頁 | |
三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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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跨在他上面,扭動身體,甩動頭髮,兩隻乳房顫動的姿態很美。張皓天忽然有些明白所有舞蹈家在激情中的女人面前,都會變得黯然失色。他眼前出現了以前在小地方,在燈光昏暗的舞臺上,那些縣劇團的舞蹈演員扛著小紙傘的忸怩模樣。那時候,他是那樣小,常常躲在舞臺一角想像自己站在舞臺中央的樣子。如今他長大了,卻沒有混到舞臺中央,而是混到了床中央,混到了女人胯下。 大魚興致正高,大魚說小皓,咱們把燈開亮點兒吧。張皓天就一歪頭擰亮左邊的燈。大魚說還要亮,還要亮。張皓天又把身體歪向右邊,伸手夠著右邊的燈,「嘎噠」一聲擰亮。大魚上下動得更歡了,嘴裡發出歡快的「嗯嗯」聲,真像一條搖頭擺尾的、漂亮無比的大魚。 「用數碼相機拍照好不好?待會兒在電腦上就能放出來。」大魚說著,就像變魔術一樣,手裡多出個亮晶晶的數碼相機來。她一邊拍照一邊笑,擺出千姿百態的嬌媚姿態,有時像蛇一般纏著肌肉隆起、陽剛帥氣的張皓天,有時又如花朵般附著在他身上,把他當成拍照的主體。張皓天也是個表演欲極強的主兒,擺出各種各樣的明星姿勢,臉上的表情也豐富得要命,在床上被大魚玩具似地擺弄著,左邊照右邊照的,兩人又拍又瘋,樂不可支。 閃光燈過去之後,有片刻的沉寂。雖然時間很短,但還是勾起了張皓天的某種情緒,他忽然動情地抱住大魚凝脂般的玉體,幾分衝動,幾分傷感。 他說:「你說咱們兩個現在這樣,算愛情嗎?」 大魚被他抱著,身體頗為順滑地貼著他的肉。他在她身後,他的氣哈在她的面頰上,從那裡絲絲綹綹地拂過,她聞到他口腔裡清涼薄荷的味道,是年輕而乾淨的味道。她無法回答他關於愛與不愛的問題,因為畢竟張皓天相對她的年紀,還是太年輕了。 「嗯,你還以為這世界上,真有愛情這回事兒嗎?」 張皓天依然摟著她的腰,從後面一下一下親著她臉。「怎麼沒有?這世界上要是沒有愛情,咱們倆這算是怎麼回事兒?」 大魚換了個姿勢,舒服地躺倒到軟枕上去,順手也扳倒了在那兒直愣愣坐著的張皓天。她拿過張皓天的胳膊,枕在她頭底下,胳膊伸過去摟在張皓天胸口,又把腿小蛇一樣盤到張皓天身上去。 她說:「關於這個愛情呢,我想我比你更有發言權,你知道我在改行做生意之前,我是幹什麼的?你不知道吧?我是專寫愛情小說的,而且寫得很不錯呢,名氣蠻大的,當我的事業正如日中天的時候,我突然轉行做起了生意,也就是說我的作家身份不要了,我開了文化公司,當了董事長掙了很多錢,我為什麼不再寫小說了呢,就因為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愛情。你想呀,一份虛無縹緲的東西,你明明知道它不存在,還硬要把它寫出來,那不是很痛苦嗎?」 張皓天知道自己說不過她,就只好不做聲了,兩人相互摟著,很安靜地躺著,聽到床頭櫃上的異形鐘發出細膩的嘀嗒的響聲。張皓天想,其實這樣就挺好的。 夜女郎 汪丁丁的電話是在午夜時分打來的,大魚和張皓天在那個時間已經上床纏綿過了,正躺在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這時候電話鈴響起來了,大魚說都這個時候了,誰會打電話來?張皓天開玩笑地說,不會是失戀後的汪丁丁吧?如果他要想自殺的話,我還得黑燈瞎火地出去救他。 大魚含笑看了他一眼,拿起電話,「喂」了一聲。 「喂喂。」聽筒裡傳來汪丁丁急切的嗓音,「大魚嗎?我是汪丁丁呀!」 大魚捂住電話,肩膀抖動著笑得厲害。「還真是他,恐怕又失戀了。」 「喂,怎麼搞的,這電話有毛病吧?喂喂。」 「說吧,我聽著呢!」 「出來唱歌吧,我和諸葛小晴在歌廳等你們。」 「都幾點了?還唱歌?再說,你和小晴不是分手了嗎?怎麼又在一起了?」 「分手了還可以和好,上床了還可以再下來。快來快來,我們在『歌如海』歌廳,你們快點來啊!」說著,他那邊就掛斷了電話。大魚手裡拿著聽筒發愣了好一會兒,張皓天在一旁懶洋洋地問:「怎麼啦,真失戀啦?」「失戀倒是沒有。讓咱們去唱歌。」大魚推著張皓天的後背撒嬌似地嘴裡不停說著「去吧去吧去吧……」 大魚跟張皓天到達歌廳的時候,那小兩口已經在KTY包間裡嚎上了,好得手拉手肩並肩身體隨時膩在一塊兒,一點也看不出要分手的跡象。 諸葛小晴的聲音是獨一無二的,她一唱起歌來便如入無人之境,微閉著眼,手裡捧著麥克風,神仙一般。張皓天在諸葛小晴的聲音裡再次想起桃紅姐姐,雖然他一次也沒聽過桃紅唱歌,但他想當然地以為,桃紅的聲音應該像諸葛小晴。諸葛小晴的唱片在市場上是大賣特賣的,她唱歌很有天分,即使在KTV唱著玩兒,她也如同做演唱會一般投入激情。諸葛小晴雖然給外人留下的印象很好,但私底下她卻是一個脾氣極壞的人。張皓天聽汪丁丁說,有一回諸葛小晴跟他吵架,居然抄起一把椅子來打他,差點兒把他打骨折了。 誰能想到看起來美若天仙的諸葛小晴還能抄起椅子來打人?任何事都不能只看表面。 在服務生進來拿託盤的時候,張皓天從門縫裡看到一個人,他不能確定他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兩個年輕女孩從迂回曲折的走廊上飄一般地走過去。她倆穿著清一色的粉色超短裙,胸前的亮片在暗夜裡閃閃發光。從打扮上看,這兩個女孩就像一對雙胞胎,其實肯定不是。 張皓天疑惑地從包間裡走出來,站在迷宮一樣的走廊上,東張西望。走廊上的燈,是星星點點令人疑惑的燈,原本因為有了燈有了亮,景物應該看得更真切些,但這裡的情況正好相反,沒有因為那些燈的存在使周圍的一切看得更清楚,反而變得更模糊了。 這時,有個保安模樣的年輕人朝他走過來。 「請問,剛才從這裡是不是走過去兩個女孩?」張皓天問那保安。 「女孩?什麼女孩,先生您看走眼了吧?」保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張皓天揉揉眼睛,不服氣地說:「哎,我剛才明明看見有兩個穿粉裙子的女孩從這兒走過去,怎麼轉眼就不見了?」 「沒有什麼女孩,先生您還是回去吧。」 張皓天站在原地沒動,固執地認為他看到的兩個女孩中,有一個肯定就是藍小月。張皓天轉身回到KTV包間裡,裡面的幾個朋友已經喊成一片,問他為什麼上個廁所去了大半天,是不是看上哪個女孩,跟人套近乎去了。就連大魚也夾在起哄的人群裡,開他的玩笑,這讓張皓天心裡有點不快,但他沒說出來。 自從跟了大魚,他覺得自己一下子成熟許多,學會有些東西藏而不露,以前的他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現在他的臉與他的心已經可以分開了,即使有再不高興的事,他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而是可以控制臉上的表情。以前學表演,老師總說「控制表情」、「控制表情」,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控制是怎麼一回事。現在懂了。 全懂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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