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玫 > 上官婉兒 | 上頁 下頁


  幾個時辰過去了,婉兒的思維快被凍僵。她是在紛紛揚揚的大雪在太子的院落中鋪了薄薄的一層之後,才終於被帶進太子的寢殿的。

  太子離開他的床走向婉兒。他用一種放蕩的目光看著婉兒,那也是婉兒所不熟悉的。然後他摟住婉兒的肩膀對床上的什麼東西說,看吧,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女人。

  婉兒被太子這無禮嚇呆了。她睜大眼睛向床上看過去,才發現躺在床邊的,竟然是一個幾乎赤身裸體的男人。婉兒更加震驚。她儘管聽說過這皇室中到處是狎戲戶奴的公子王孫,卻從來沒有真的看見過。而她今天真的看到了,而且是在她懷了一種莫明其妙的深情的男人的床上。

  太子怎麼能這樣?婉兒一邊掙脫一邊流著眼淚問李賢。

  你要我怎樣呢?太子滿臉的不屑,說,像那個搶奪了李唐江山的女人期望的那樣,每天在書院中道貌岸然地讀那些聖賢的爛書嗎?就是真的讀懂了那些爛書又能怎樣呢?

  不,我不想看見你這樣。

  你不想看見?你又有什麼權力不想看見?我怎樣了?我怎麼使你們這些猖狂的女人失望了?你是說他?不錯他是戶奴,但他卻是此世間最能理解我的人。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能忘了那所有朝廷上的爭權奪利,才能忘了那個貪得無厭的女人。她把王朝拿走又能怎樣呢?這王朝難道就不再姓李,而會姓她那個微賤的武嗎?

  就算是皇后在執掌著你們李家的江山,但是她每天辛辛苦苦做的也都是正經事。而太子在做什麼?太子或許真像那個正諫大夫明崇儼所說,終是成不了大器。

  我成了大器又怎樣?就能打倒她嗎?

  沒有誰毀你。是你自己在毀自己。既然你不想要你的前程。那麼還要別人為你操什麼心呢?婉兒說過之後轉身就走。她知道已經完了。結束了。所有的努力都將無濟於事。她看到了這一切。她知道太子已經無可救藥。

  憤怒的李賢一把抓住婉兒。他說你回來。說說我的前程在哪裡?

  你在逼她。

  是她在逼我。你竟然連她在逼我都看不出了。真是近朱者赤呀。說,是她在逼我。

  你讓我噁心。這一回婉兒真的掙脫了李賢。她也真的厭惡起了這個讓她失望甚至絕望的太子。她奮力向外跑著。她一邊流淚一邊在心裡罵著李賢。她說你就這樣死吧。你就只配這樣死,和那個戶奴一道……

  而你難道不是奴婢嗎?李賢從身後將婉兒攔腰抱住。他把婉兒緊緊地抱在懷中,然後在她的耳邊惡狠狠地說,別忙著走呀,主子交給你的任務還沒完成呢。你不怕她賜你死嗎?她可是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女人。拿來,不還是那兩本破書嗎?什麼北門學士?還不是一幫子庸才、走狗,她所豢養的御用文人。拿過來,把那兩本書給我,好向你的主子交差呀。

  賢從婉兒的手中奪過了那兩本書。他奪過來後,轉身就把它們扔進了那個正在燃燒著的火盆中。火勢因了那《少陽正範》和《孝子傳》而熊熊燃了起來。那是種怎樣熱烈的燃燒,燒著「正範」和「道德」。火於是發出呼呼的聲音。那是歡呼,那是洗禮。

  然後李賢放了婉兒。他說好吧,就如實稟報你的主子,說太子和戶奴鬼混,還燒了皇后的一片苦心。

  婉兒看著太子。她流著眼淚問太子,你真不把你的生命當回事嗎?讓他走。讓那個讓人噁心的男人離開你。別這樣過日子。別把你自己的生命當兒戲,太子,婉兒求你了。

  婉兒說著竟跪了下來。她聲淚俱下,她說太子不是在乎婉兒嗎?那就不能聽婉兒的哪怕一句忠告嗎?婉兒是愛慕太子的。只要太子讓那個戶奴走,婉兒情願以死相報。

  你真的願意為我而死?那麼除了死你還能給我什麼?

  婉兒連死都在所不惜……

  那麼好吧。趙道生,你出去。我倒要看看這個奴婢她願意給我什麼?

  接下來的那一幕便是婉兒自己也看不到的了。如急風暴雨一般,她仿佛被蒙上了眼睛,被按倒在一個不停搖盪的木船上。婉兒的衣服被撕爛。她幾乎赤身裸體地和另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在一起。她被弓雖.暴著撞擊著淩辱著。那是她從不曾有過的同男人在一起的這樣的經歷。她身體所承受的那所有的暴行令她眩暈。她緊閉著雙眼,任人宰割。那深入骨髓的疼痛。還有那無法抑制的激情。在美與刺痛之間的,是婉兒油然而生的那溫暖的愛意。她扭動著呻吟著。她無處可藏可躲她想逃走卻又瘋狂地眷戀著讓她傷痛的這一切。她的那麼青春的身體。她的由嘴唇由乳防而傳導至全身的那麼深邃的感動。她想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不顧一切,她寧可在這樣的時刻就死,就死在這個男人的懷抱中。

  然而,又像從前。

  突然地,太子從她的身體中游離了出去。把衣服扔給婉兒。他說快點,你快穿上。走。離開這裡。離開東宮。這裡早已是墳墓。所有的人都在醉生夢死地等待著那個終局。可是你不一樣。你是好女孩。誰都可以毀滅,但是你不可以。走吧走吧。別讓我再看到你。也不要再捲進我們母子間的這勢不兩立的爭鬥中了。我已經不抱幻想。我決心抵抗到底。而你不該也拖進來,也如我般死於她的刀下。不。你已經夠不幸的了。離開吧。離開這是非之地。離開我。你是無辜的。無辜者尚且如此,何況我們這些深懷罪孽的人。走吧。

  婉兒離開。帶著滿身滿心的傷痛。又是一場夢。夢醒之後,婉兒的頭髮很零亂。

  賢和母親的關係越來越緊張。他明目張膽地把武瞾說成是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她不僅殺朝臣殺宗室甚至連她的親生兒子也不放過。他揚言他和武皇后不共戴天。他甚至希望她能儘快來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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