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玫 > 秋天死於冬季 | 上頁 下頁 | |
一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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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醜聞的時代,醜聞甚至能成為向上爬的敲門磚。一個人能否有所成就不在於他是怎樣的潔身自好,而是他的醜聞是不是有起伏有懸念有含量有價值……不,青岡說,我們不要這樣的醜聞。 青岡抱住了向外騰飛的衛軍。她說你不要這樣。其實你並不知道你真正的信念是什麼。 那麼你說呢? 讓我來告訴你,你的信念到底是什麼。你或許不知道抑或知道了也不願承認,那就是我。我就是你的那個畢生的信念。我就是你的崛起。 不。衛軍繼續趴在那個不尷不尬的窗口。衛軍說,說一切都結束了。而戈達爾說,請讓那無限進來。 你不僅懦弱還是個膽小鬼!那麼你跳呀?這是座只有兩層樓的房子,看看有多可笑吧?一個經濟學家一個愛著一個女人的男人一個他愛了她畢生的男人你聽到了嗎?那就是你和我! 衛軍已經攀上了窗臺。他讓他的頭髮在冬天的風中飛舞就如同黑色的火苗,那風中之燭。 不,你不要。真的不要。青岡哭了。請求著。你是那麼愛我。不,我是那麼愛你。我愛了你一輩子,我不願意剛剛找到了你就又失去你了,衛軍,留下吧,如果我知道這就是毀滅…… 青岡就是在這樣的絕望中跑出閣樓的。 她高聲叫著西江,西江,西江你快上來,快…… 那時候青岡連衣服也沒有穿好,連頭髮也是散亂的,乾脆她就是赤身裸體。那時候她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救下衛軍。她顧不上這是不是一出鬧劇,但對於衛軍和她來說卻是極為嚴肅的,關乎著生與死的。 這就是西江、彼爾、錦禾、余辛以及樓下的那些人看到的青岡極度恐懼的目光。 於是西江跑了上來。 因為青岡沒有邀請別的任何人,所以那些人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西江獨自上樓。 然後就是所有的議論紛紛所有的疑慮慌張……就如同交響樂一般在客廳裡往復回旋。就這樣人們斑駁的心聲被傳播著並且鳴唱著,伴隨著各種奇思妙想所有的「哥德巴赫猜想」甚至心中竊喜,抑或幸災樂禍。 彼爾和錦禾便是在這樣的混亂中逃出了舞會。在所有前來聚會的人們中大概只有他們是最沒有好奇心的,像美國人那樣,只關心他們自己的事情。為此他們寧可放棄獵奇之心,寧可錯過一出絕妙的戲劇,只要他們能在梧桐樹下相互享用。 西江一推開門便看到了站在窗臺上的衛軍。西江說,不會吧?你是個學者。樓下很多人都崇拜你。 你不要過來。衛軍說。眼睛裡冒出的甚至是凶光。你們不會懂的。 青岡慢慢地接近著衛軍。你不要。衛軍。是我的錯。不會再有了。我保證。只當是人生的一次小小的錯誤吧。我們只要懺悔,只要能說出來…… 你不要過來。你如果敢再靠近……衛軍威脅著。 青岡:可我是那麼愛你。永遠不會忘的。衛軍,我不希望是這樣的結局。 衛軍:無論怎樣的結局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西江:那你也要為青岡著想。你是男人你怎麼能如此不負責任? 衛軍:一個性的開端。又是一個性的結尾。已經很完整了。你們不覺得嗎?但全部都是羞辱。她並不真正愛我。永遠是利用。她自己大概不覺得,但那就是現實。 不,不是這樣的。青岡終於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了衛軍。她把頭靠在衛軍的懷中。她已經淚流滿面。她說不是那樣的,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一生只愛過一個男人那就是你。 你撒謊。衛軍想推開青岡。那麼西江呢? 是的,即或是幸福地和西江在一起我也從沒有忘記過你,衛軍你在聽嗎?每時每刻,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衛軍一度似乎被感化。他也真的回過頭來認真地看著青岡。他把青岡的頭從他的懷中推開然後看著她。他就那樣看著。良久。他甚至用他的手在青岡的臉上揉搓著甚至抹掉了青岡顴骨上的淚。然後衛軍說,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不能像我愛你那樣地愛我呢? 然後衛軍縱身一跳。 伴隨著衛軍的即將被黑夜吞噬,西江高聲喊道,或者你們在一起……但是已經晚了。無濟於事了。青岡和西江先是扒著窗戶向外面看,緊接著又飛快向樓下跑去。 彼爾的手伸進錦禾的外衣。他已經觸到那個豐腴女人的柔軟肌膚了。他突然覺得這一切是那麼好那麼自然天成順理成章。他想這個錦禾可能就是他要找的那個女人,儘管,她的年齡讓她顯得有點滄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彼爾就是喜歡這種滄桑的女人,大概是為了懷念他死去的母親吧,他畢生所要尋找的,只有母愛。 想到這裡彼爾更加堅定地親近著錦禾。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他甚至想到了未來,想到了無論錦禾在哪兒,無論在中國還是在美國從此他都會形影不離地追隨著她。這是彼爾第一次享受到一見鍾情帶給他的欣喜和狂熱。他愛這個豐滿的女人,他唯有盡情享受…… 然後突然地——先是梧桐樹枝發出一陣「劈劈啪啪」的響聲。緊接著就有一個什麼沉重的物體下落,然後沉沉地摔在地上。錦禾和彼爾是在終於完成了那一切之後才一道逃離了那片樹影的。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在蠕動。那麼輕飄的。在凍僵的土地上沉睡片刻之後, 就搖搖晃晃地站立了起來又搖搖晃晃地飄然離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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