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玫 > 秋天死於冬季 | 上頁 下頁 | |
六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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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岡從來沒有想到她會成為這樣的一個女人,一個母老虎一樣的女人。雨點一般的拳打腳踢。每一個疼痛都毫無遮擋地落在了虹的身上。一個怨婦的哀愁和瘋狂。青岡甚至破口大駡,你這條母狗!青岡的發洩可謂氣勢如虹。她越打越猛烈以至於虹的身上竟然滲出鮮血。但青岡的殘暴卻依然沒有停止。人們以為那是青岡在發洩一個妻子的所有的憤恨。但是不,青岡並不仇視虹,她甚至害怕失去虹。她對虹有著很深的感情,她依賴於虹。青岡是因為害怕失去才傷害虹的。她甚至開始懺悔開始流淚但就是停不下來。後來看到虹的遍體鱗傷青岡又開始懼怕自己。她仿佛已經崩潰,已經陷入了一種瘋狂的惡性循環中難以自拔。她越是不滿自己的無理殘暴就越是更加無理更加殘暴。 虹在青岡整個歇斯底里的過程中,始終以基督受難的精神承受。她沒有逃離甚至沒有躲閃,因為她覺得這是她應該接受的懲罰。儘管在那個暴風雨的夜晚並不是她首先撩撥西江的。一切都是從她頭髮上的氣味開始的。她敬重導師,所以寧可成為導師一切欲望的幫兇,也寧可成為師母發洩怨恨的對象。虹是做好了所有接受懲罰的準備才來的。她覺得她這樣挨打也是對導師崇敬的一部分,就如同,她被導師 強暴也是她作為學生的一部分。所以虹寧可挨打,寧可被青岡撕破衣衫,寧可讓整個上身毫無遮擋地暴露在青岡面前,寧可,讓青岡長而尖利的指甲抓破她的乳房。虹覺得這一切都是應該的,甚至是她自己所渴望的。 有時候男人決鬥就能解決女人的歸屬。這是古代。 而當代是,男人們可以廝打一番,而後或者擁有或者放棄。 虹或者以為被青岡如此暴打一頓便能從此擁有西江? 在忽然的暴風驟雨之後忽然地雨過天晴。一切驟然之間都靜止了下來。就想音樂,突然的休止符,就休止了一切,欲望及其感情。 青岡看著虹。看著虹的赤身裸體遍體鱗傷,看著虹披散的頭髮緊咬的牙關。那不是恨,只是忍耐。然後突然地,爆發一般地,青岡猛然把周身是血的虹緊緊地緊緊地抱在了胸前…… 西江回來。 看到眼前的這一切。 一種突然而至的解脫感。 西江默默看著眼前的這兩個擁抱在一起的女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本來就是沒有責任的。他無需承受什麼更不用懺悔自己。所有的裂痕是需要女人們自己去彌合的。他夾在其中,只能讓溝壑越來越深。 然後西江就離開了房間。 他忽然聽到青岡在身後說,西江,你知道戈達爾是怎麼說的嗎? 西江停住腳步。 在性關係中悲慘的是——西江頭也不回地離開。——靈魂純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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