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玫 > 還像昔日一樣奔流不息 | 上頁 下頁 | |
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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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男人就是觀賞者之一,慢慢地他甚至也接受了女畫家的觀點,因為看得出他已經能夠直面女畫家那裸露的乳房了,他的目光中甚至還有了那種想入非非的色調。並且女畫家也鼓勵男人這樣去觀察她,她甚至做出了一些挑逗性的動作暗示他,讓他知道那機會是存在的。 女人想也許男人就是因為這個女畫家才想再買一套房子的。因為有一次女畫家來家中做客,就曾說起過,如果你們有了新的房子,我來為你們設計,那將是最最獨特的。於是男人便真的想入非非了,他甚至專門到女畫家的家裡去看她獨出心裁的設計。回來後便不禁感慨萬端,說,不能不承認這是個才華橫溢的女人。 那一次男人是事先說好後才去的女畫家的家。女人知道那是他們第一次單獨在一起,所以她認為他們是不會在第一次就做愛的,因為還缺少一個感情深入的過程。女人這種一相情願的想像顯然是幼稚的,因為第一,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對他們來說,生物性是第一性的,陰莖的勃起也不需要感情深入的過程;第二,女畫家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在性的觀念上沒有任何禁忌和束縛。她是個很單純的女人,性就是性,她完全可以直奔主題,如果是兩相情願的話。 後來女人修正了自己的看法。因為事實證明,女人的關於他們不會做愛的猜測很可能是錯的。世間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尤其是,那個晚上男人回來後沒有和女人做愛,儘管他回家之後喝了很多酒。 男人在喝過酒後通常有兩種表現,要麼是強烈地要求和女人做愛;要麼是倒頭大睡,將女人晾在一邊。前種用來對付他心愛的女人,而女人在男人剛剛和她相愛的時候,就經常享受第一種待遇,酒後與男人騰雲駕霧。那麼第二種酒後狀態女人就更熟悉了,因為伴隨著他們之間的由瘋狂到衰朽,男人酒後乾脆就是毫無顧忌地悶頭大睡,直到天明,甚至連女人深夜的觸摸他都沒有反應。所以女人知道他們這種麻木的生活需要刺激,需要催化劑,需要引進新的女人,讓男人發生興趣,從而激活他們的死水微瀾。 女畫家就像是嗎啡。其實女畫家是女人先認識的,她覺得女畫家有意思,便引狼入室,想給他們沒有起伏的生活添點作料。女人早就聽說過這位女畫家。後來她就接到了這位女畫家的邀請,去看她的畫展。她認為女畫家的畫確實很好,所以就同意了和她一道喝咖啡。女畫家並不諱言,她上來說,請你為我寫一篇畫評,價格是千字五千元。這是我們這個行當的價碼,你有興趣嗎? 女人不為錢。但是她還是答應了那個女人。因為她確實喜歡她的作品,特別是繪畫中那些裸露的女人們。她想那些女裸體無論誰看了都不會不動心。那些人體不是靜物,而是靈動的,誘惑的,欲望的,衝動的,這就是女畫家的與眾不同。 為了寫好畫評,女人特意又帶男人去看了一次畫展。就是那一次男人第一次遇見了女畫家。他們一見鍾情,雙方都有好感,以至於女畫家當即就對女人說,看好了你的男人,否則我會搶走他,這不是說著玩的。 那天女畫家穿著皺褶很多的長裙和很時髦的皮靴。她的上衣是黑色的,透明的,網狀的,看得見乳房在她走動的時候上下顫動,害得很多來看畫展的男人心旌搖盪,不能自已。女人不知道自己的男人神經是不是很堅強,總之他被女畫家帶著,被女畫家挑逗著去看那些欲望的人體。女人遠遠地跟在後面,她更多注意的,是該怎樣在文章中評價這些畫,但是她還是隱隱約約聽到了女畫家和男人的談話。 女畫家說,這就是我對人體的態度,畫出這些以後,我就可以穿上衣服,遮蓋住我自己了,因為我的畫已經充分展示了我的身體。 然後男人很不客氣地說,看來你是個極度自戀的女人。 你不習慣?女畫家反問,是因為你太太過分自虐了,否則她幹嗎要不遺餘力地把我推銷給你呢? 男人沉默。 當然沉默不等於拒絕。 女畫家又說,女人為什麼不能愛自己?自己的一切都是自己給的,自己當然要報答自己。 然後他們一起坐下來談那些畫。 男人說,畫展不錯,至少充滿了色情,而恰好這就是賣點,和妓女有異曲同工之妙。 女人想不到男人一上來就能和女畫家這樣說話。女人還想不到女畫家竟然沒有生氣。她非但不在乎男人的諷刺,還認為男人的悟性很好,她說那正是她的畫為什麼總是能賣大價錢的原因。 於是這就奠定了他們之間談話的基調。他們後來就總是這樣說話,用最色情的暗示相互攻擊。他們一上來就能唇槍舌劍,那麼他們一上來就能顛鸞倒鳳,也就不足為奇了。 女人為那篇畫評掙到了五千塊,另外還獲得了女畫家贈送的一幅油畫,是男人親自選擇的。那是一幅像十字架一樣的女人體。沒有頭。但顯然那是女畫家的身體。連乳房垂落的姿態都一模一樣,她在用自己的身體說明女人在受難。 後來男人就買下了那套房子。因為女人不願意,裝修房子的工作就只好全由男人來承擔了,女人甚至在住進去前都沒有去看過。於是機會就來了。像所有的通俗小說那樣。女畫家自然也就責無旁貸地參與了房屋裝修的設計。而且那些圖紙是她和男人一道拿給女人看的。女畫家儘管依然桀驁不遜,但臉上的線條似乎柔和了許多,這樣她也就顯得更漂亮了,那種獲得了充分滋養之後的光彩照人。 女人留女畫家在家中吃晚飯。女人沒有別的意思,她只是覺得應該感謝女畫家,因為她的設計確乎是獨樹一幟,並且很適合女人精緻優雅的情調,所以女人想用一頓飯來感謝她。 女人想這頓飯他們就在家裡吃,這樣既隨便,又顯得親切,而且想到何時就何時。女人不記得她是不是想過,這樣也能趁勢近距離地觀察男人和女畫家之間的關係。其實她早就知道他們有關係了,那是感覺得出來的;也許她就是想看到他們超乎尋常的親密,由此來滿足自己自虐的心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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