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玫 > 高陽公主 | 上頁 下頁


  頓時血花四濺。那鮮紅的帶著辯機體溫的血水驟然如泉水般噴湧了出來,在半空中開出無比豔麗而恐怖的血花。辯機被攔腰斬斷的身體抽搐著。那抽搐的姿態使人想到一個男人趴在一個女人身上的那最後的抽搐。原來死亡也是一種興奮。然後辯機就不動了。他進入了那個永遠的境界。血流在刑臺上,同細密的雨絲融會在一起,順著石階一直向下流著,流著……

  刑臺上的雜役趕緊冒著雨收拾殘局。他們將辯機被鍘斷的身體一半一半地扔進了另一輛破舊的收屍的馬車。那車將一直駛出長安城,將屍體扔在城郊的亂墳崗上,暴屍荒野,然後,喂了荒野中的那群饑餓的狼。辯機便如此地回歸了自然。

  人們滿足地散去。

  很快西市的廣場上空無一人。

  雨下得越來越大。沖刷著刑臺上的血污。

  不久,一輛官府人家的豪華馬車從刑台前穿過。那車奔馳著繞著刑台轉了一圈又一圈,將地上帶著血污的泥漿濺起……

  她們哆嗦著,後退著。死亡的恐懼擠壓著她們。十幾個姑娘緊縮在一起,她們一直退到那牢獄的房角兒,再沒有退路了。

  牢獄的石壁粗糙而冰冷。磨破了姑娘們嬌嫩而細膩的皮膚。她們只穿著薄薄的一層布衫。眼睛裡是絕望驚恐的目光。

  她們有什麼過錯?她們的錯就是她們天生是奴婢。

  打開鐵鎖的是皇宮裡的宦官。他們滿臉是冰冷的奸笑。顯然他們對宰殺這麼一大群年輕貌美的姑娘很感興趣。

  穿著灰色棉袍的宦人們開始一個一個地強迫姑娘們脫下身上那單薄的布衫。宦人們想,不能糟蹋了那些衣服。

  姑娘們不情願。她們緊抱住自己緊抱住身上的衣服。宦人們開始動手了。姑娘們被剝光,終於露出了她們美麗而堅挺的青春的乳房。一片絕望和羞辱的哭喊。她們哆嗦著,避退著。她們驚恐地張大著眼睛,絕望地披散著頭髮。

  救救我們!

  姑娘們赤身裸體地跪了下來。一個又一個那麼美麗的身體。她們求饒。求宦人和屠夫們發發善心,留給她們一條性命。

  最後一個被脫下衣服的姑娘胸前還戴著一個繡花的布兜兜。宦人走過去。一把就揪下了那很美的花布兜。那姑娘的脖子被布繩勒破後,便立刻有殷紅的鮮血順著她白皙光潔的胸膛流下來。

  那姑娘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宦人注意看那姑娘的臉。緊接著他又用手去抓姑娘的頭髮。他對著姑娘那悲哀的臉說,我認識你。你是宮裡出去的。一直跟著你那不要臉的主子。聽說你主子還把你給了駙馬,你在房家也算享盡了榮華富貴。淑兒,可惜你的死期就在眼前。

  這宦官說罷就去脫淑兒的褲子。淑兒拼力地掙扎著,宦官便開始打淑兒。

  那宦人拖著淑兒第一個來到鍘刀前。他猛地將淑兒按倒在鍘刀上。淑兒尖利的喊叫像雷一般炸響在這石壁的牢獄。隨之,縮在牆角的姑娘們也哭作一團。

  躺在鍘刀上的淑兒被捆住手腳。她儘管被捆住手腳卻依然在拼力掙扎著。她用盡平生氣力。她已被宦人脫得精光。那麼赤條條的身體一直在不停地扭動著,她想逃離那鍘刀。

  但屠夫卻無法忍受刀下的這女人赤裸修長的上下蠕動的身體。屠夫不是宦官。他沒有被閹割。他覺得他的激情在鼓脹,他想他此刻如果能……於是他的手開始顫抖。他是在宦官一聲聲陰森森的催逼下,不得已才按下鍘刀的。他按下鍘刀時想的是,何苦要殺了這女人,還不如讓我帶回家去……

  他這樣想著手一軟,鍘刀按下去只割斷了淑兒的半個脖子,沒有能立刻解決掉這女人的性命。

  那活著的疼痛使淑兒的身體猛烈地抽動著。她大聲喊著並立刻被淹沒在血泊中。死亡的疼痛使她爆發出死亡的瘋狂。淑兒竟驟然間站立了起來。血從她脖頸上的那傷口噴濺了出來。瀕死的淑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她腳上的繩索,於是她在牢獄裡轉著圈兒瘋狂地跑了起來。她跑到哪兒哪兒便是鮮血淋漓。

  最後淑兒無助地倒了下來。她終於鮮血流盡,氣絕身亡。

  而殺戮持續著。

  淑兒的奔跑使屠夫們的眼睛裡發出了兇猛的藍光。他們的心遇到血之後變得堅硬了起來。恢復了他們心狠手黑的本性。姑娘們一個個幹淨利落地命喪刀下。

  牢獄中,那血腥的氣息久久不散。

  長安城內弘福寺的伽藍中,在那個秋的冷雨的早晨異常寂靜。

  所有譯經的和尚都獨自坐在自己的房中,對著案台,無法做事。

  他們難以忘記辯機被宮廷的禁軍們帶走時的情景。誰也不能救辯機。連深受唐太宗李世民器重的高僧玄奘也無能為力。

  他們知道就在這個早晨,在這淒淒的冷雨中,年輕的辯機就要告別塵世。不是坐化,也不是圓寂。而是凡俗的刑罰。他們不由得惋惜。那一天那個早晨弘福寺的鐘聲響得特別長。他們希望辯機能聽到那送他上路的鐘聲。

  房遺愛站在高陽公主房門外的走廊上。他屏住呼吸,悉心地諦聽著房中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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