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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那不勒斯,古名那波利,初建于紀元前六百年,位於亞平寧半島南部,威蘇威火山西麓,有天然深水良港,還有繪畫陳列館和龐貝古城博物館,是著名的旅遊城市。兒時的丁潔瓊曾經隨父母到過這裡。那不勒斯理論物理研究所在科學界只能算「小有名氣」。凡此種種,使丁潔瓊的出訪得以「低調」進行……

  出於「外交」需要,為了美國的「面子」,經過複雜而緊張的幕後磋商,華盛頓與北京達成默契,安排丁潔瓊教授以赴歐洲講學名義離開美國。「那不勒斯理論物理研究所」就是這樣成為橋樑的。至於女教授此行「終點站」到底在哪兒,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

  因為是「短期出訪」,所以丁潔瓊只能隨身攜帶少量美元和衣物等。如果一去不返,則她在美國的全部物質財產和數額不菲的存款將被凍結或沒收。丁潔瓊不動聲色地在一大摞文件上簽了字,辦理了相關手續,然後離開伯克利,從聖弗蘭西斯科直飛紐約。全美國只有十來個人注意到她的這次旅行,也只有這十來個人知道她將一去不返,羅麗塔是其中之一。丁潔瓊飛抵紐約後,羅麗塔陪著她到各處逛了一圈;入夜,駕著自己那輛黑色羅伊斯—羅爾斯轎車送女教授前往機場……

  紐約國際機場始建於一九四八年,是紐約三處民用機場中最大的一個。眼前,萬千燈火把停機坪和大樓內外照耀得如同白晝。羅麗塔開著車繞來繞去,在幾處崗哨朝那些警官和便衣微笑點頭,有時還亮出「派司」。終於,羅伊斯—羅爾斯緩緩駛入機場側翼一處燈光比較暗淡的院蓓,在一座兩層樓房的門外停下……

  「這是什麼地方?」丁潔瓊問。

  「是供特殊旅客使用的候機室。」

  「我們是否來得太早了?」

  「不早。幾位朋友要為您送行,見見他們吧。」

  「什麼樣的朋友?」

  「全美國只有十來個人知道您此行的真正目的地——就是他們之中的兒位。」羅麗塔朝兩層樓房的大玻璃門撅撅下巴,「會見就在那裡進行,我陪著您。」

  羅伊斯—羅爾斯剛剛熄火,一輛雪茄煙似的流線型轎車悄沒聲息地開過來停靠在旁邊。兩車相距不過三四米遠。丁潔瓊已經鑽出汽車並且看清楚了,那是一輛車身很長的勞斯萊斯,熠熠閃耀著帶金屬感的藍色光澤。不知為什麼,瞅著這種車型,她的心本能地一跳!藍色轎車的一側前門被緩緩推開,一位上了些年歲的男子下了車……

  「啊,將軍!」女科學家喃喃道。儘管十多年不曾謀面,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的。亞倫·佩裡。陸軍中將。」將軍的語言和神態,使丁潔瓊恍如回到一九四二年那個「平安夜」,他倆的第一次見面。也許是因為今天穿著便服吧,他沒有挺直身子行軍禮,也沒再上身前傾行吻手禮,而是伸出兩隻石頭般粗硬的大手,一面跟女教授緊緊相握,一面吐出一串粗硬的音節:「瓊,我來為你送行!」

  「謝謝您,將軍。」

  「只是謝我為你送行嗎?」

  丁潔瓊笑而不答。她早就聽說了白宮那個「重要性不亞於國家安全委員會例會」的會議,知道佩裡在那個會議上為她講了話……

  「瓊,送行的同時,我有一句忠告。」

  「請說,」瓊依然微笑,「我洗耳恭聽。」

  「是中國人耳熟能詳的一句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什麼意思,將軍?」

  「有朝一日你後悔了,再想辦法離開中國,回這邊來吧!我們會幫助你,美國仍然歡迎你……」

  「我也回答您一句中國人耳熟能詳的話:雖九死而不悔!」「是嗎?但願如此。」

  「但是,正如我剛才對羅麗塔說的,我是愛美國的……」

  「愛美國,為什麼不留下來呢?」

  「因為對我來說,美國是朋友,中國是母親。」

  佩裡似乎一怔,正想說什麼,背後忽然發出某種聲響。就在他回過身去的時候,丁潔瓊也本能地將目光投了過去,並且驚訝地睜大眼睛:藍色勞斯萊斯的後座門被推開了,一個老人正彎著腰,很吃力地往外鑽。他終於鑽出來了,卻好像是個駝背,怎麼也站不直,還直喘氣……

  「喲,牧師,」佩裡踅過去攙住老人,「我跟瓊是老朋友了,談得很投機,不料把您給撂下了,抱歉,抱歉!」

  牧師?哪位牧師?丁潔瓊舉目看去,不禁一怔:那不是查路德——查爾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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