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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第九章

  四季被直接押解到市公安局,由於劉百田地位顯赫,所以關於這一起綁人事件顯得案情重大,綁金到底是多少?誰的策劃?誰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如果是有計劃有步驟的涉黑組織幹的,那麼下一個目標又會是誰?這個涉黑組織是深海炸彈還是初哥?總之,市公安局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由經驗豐富的副局長親自帶人突審何四季。

  然而案情出人意料的簡單,四季的父親患了腸癌,但是他沒有錢給父親治病,所以一時糊塗綁了根寶,經過一夜的思想鬥爭,終於醒悟,隨即報案。

  案情簡單的讓人難以置信,這顯然讓舉重若重的市局領導既不願意相信,又有些意猶未盡。副局長又問四季為何選擇了城中村落腳?四季說以前在那裡打過零工,那裡的外來人口很多,不容易被人懷疑。副局長又問他住在什麼地方?四季說住在10元店。10元店顧名思義就是10元錢一晚的簡易旅店,根本不用登記,交錢就住。10元店在城中村不止一家,隨便一處破舊的民宅隔一隔,搭幾塊床板就住人了。這一類的野雞旅店無證無照,管理混亂,競爭激烈,就是查到了他們也不認帳。

  四季的案子讓市局的領導匪夷所思,明明是大案卻過於簡單,四季是初犯但似乎並不驚慌,被綁的根寶見不到四季居然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誰抱都沒有用。

  幸虧這時老金帶著容媽聞訊趕來,見到失而復得的根寶,不禁老淚縱橫。老金把根寶緊緊抱在懷裡,根寶這才停止了哭鬧。老金抱著根寶配合警員問話,當然是問四季打沒打他之類的問題,問來問去,根寶都是三句話,吃蛋蛋,吃飯飯,滑車車。再問他就煩了,還問調查他的警員,四季呢?我問你四季呢?

  驗傷。把根寶翻過來倒過去的看,完好無損,無傷可驗。

  再問下去已經毫無意義,老金和容媽帶著根寶先回家去了,走前對警局千恩萬謝,還說過幾天要送錦旗來。

  副局長不甘心,再一次提審四季,通常過於簡單的案子背後都隱藏著巨大的陰謀。副局長問四季,你說你只要一萬多塊錢,我看到根寶身上戴的玉,賤賣也值十萬八萬的,你用得著綁人嗎?四季說,玉不是我的,工資是我的。副局長說,你倒分得清,可是綁人犯法啊,你怎麼就敢以身試法?四季說綁都綁了,還說什麼,我願賭服輸。副局長哼了一聲說,這裡可不是說硬話的地方,綁架罪最低也要判10年。

  四季當場愣住,此後便一言不發。

  隔了幾天,雲南警方有電話打過來,確實有個叫何四季的小夥子外出打工,確實他的父親最近得了重病。何四季也確實沒有前科,村民和學校對他的反映還不錯。

  市局專門為這件事開了一個會,討論如何處理這個案子。

  警員再一次來到可園,這一次是找劉百田直接談話,因為他是根寶在大陸唯一的法定監護人。警方想瞭解一下劉百田對這件事怎麼看?同時鑒於沒有引起嚴重的後果,四季又是投案自首,劉百田有沒有可能考慮撤訴?

  劉百田沉吟良久,然後才說,讓我考慮一下,我會給你們一個書面答覆。

  市局的兩個辦案人員走後,劉百田叫來老金,忍不住大發雷霆,他說這簡直是莫名其妙,綁架案不付諸法律處理,難道還能私了嗎?我告訴你這件事沒有半點餘地,何四季一定要為此事付出代價。

  以往,老金還有一點和事佬的風範,因為老管家嘛都有老管家的性格,那就是萬事見怪不怪,內心麻木冷漠但處理起事情來儘量不走極端,上下都讓一步。但是這一回他因飽受驚嚇,心裡面對四季甚是不滿,或者乾脆就是充滿怨恨。再則,老金深知劉百田的為人,他是最不能冒犯和辜負的,就連劉臨風他都決不姑息,何況一個外人?如果他仁慈寬厚,那他怎麼可能坐擁金山?早到廟裡去當方丈了。

  所以此時的老金只管低著頭,悶聲不響。

  劉百田發了一通火,雖然餘氣未消,但神志還是清醒的,最終他對老金說,這件事已經這樣了,就把他的工資算清楚,給他寄回家去,從此兩清了,他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是絕對不會撤訴的。以後也不要在我面前提這件事。

  老金按照劉百田的意思叫勵德公司的常年法律顧問做了一份簡明扼要的書面文件,劉百田簽名之後被送往市局,一切都顯得清晰規範。

  就這樣,四季的案子還是進入了法律程序,他被關進看守所,當然也沒有錢請律師,於是有關部門為他申請了法律援助。這個法援律師的名字叫顏磊,30多歲,長得矮矮胖胖的,並且性格有些婆媽。四季一見到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本來,對於這樣的案子,顏磊也知道只是走個過場,而且他對過場戲也是駕輕就熟的。但是這一回,在他瞭解完案情之後,不知是四季的遭遇讓他動了惻隱之心,還是他想測試一下富人的心血是否真的凍過水,心比石堅。總之這一次顏磊似乎決心想用一己之力撼動乾坤,也不枉讓身邊的人心甘情願地叫他一聲顏大狀。

  通常男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耐心,但是顏磊反而是個慢性子,而且不易動火。他一開始便打電話找勵德的法律顧問,想與她當面溝通,畢竟大家都是律師,無形中有一套語言系統,加之看到了她寫的書面法律意見函,首先找到她似乎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勵德控股公司的法律顧問是個老女人,名叫沈安琪,近50歲,早年在英國學成歸來,一直在香港工作,看上去幹練而有條理。一開始,她還是客客氣氣地推脫太忙,答應等有空的時候大家可以坐下來喝一杯茶。顏磊還當了真,隔三差五就打電話來約,終於把沈安琪搞火了,她在電話裡對顏磊說,大陸刑法第293條,綁架罪10年起刑,我不知道我們還需要溝通什麼?而且劉老闆是絕對不會撤訴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電話裡的顏磊一點不惱,他說據我所知,可園的取意就是萬事皆有可能,我們不妨心平氣和地聊一聊,而且我的當事人的確充滿悔意,何況他的家人又身患絕症……沈安琪打斷他的話說,對不起,我的人生字典裡沒有聊一聊這個詞,不妨告訴你我的明碼實價,法律諮詢每小時200美元,談具體的案子每小時600美元。你若想好了可以到我的律師樓來談,朝九晚五,隨時歡迎。

  沈安琪掛斷了電話,顏磊心想,真是最毒不過婦人心啊。不過怨歸怨,拼錢他就矮了半截。在這之後,他又找了老金,老金倒是跟他見了一面,是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咖啡廳。老金也明確表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能因為是窮人就網開一面,富人就沒有心靈損失和精神傷害嗎?這一切必須通過法律手段得到補償。

  顏磊沒想到這麼快就敗下陣來,由此他發現自己就是一個庸常的人。在這樣的心境下,他不知道最後一步棋還走不走,這步棋就是找一下劉百田的寶貝孫女劉嘻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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