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誰可相倚 | 上頁 下頁
十四


  聊了一會兒,宋喬婭和志南一塊到樓下的潮園吃正宗潮菜。宋喬婭點了凍蟹、鵝片、菜包碎肉和一條烏魚,又要了幾聽啤酒。志南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菜,忍不住大吃起來,心想,過去的奢華和現在的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這些新貴比起當年的他們,可是大大地撈著了實惠。宋喬婭沒怎麼吃,只是陪在一邊喝酒,看著楊志南吃,心裡也挺高興,沒有比周濟過去仰慕和暗戀的人更愜意的事了,在這一點上,宋喬婭不怕花錢。

  打這以後,宋喬婭沒事的時候,就會叫楊志南過來吃飯。她有她的想法,自離婚之後,她一直有心再嫁,尤其財源滾滾的時候,看到別人出雙人對,就覺得自己特別可憐。但是宋喬婭不喜歡小白臉,她找這樣的人並非毫無機會,只是她實在是憎惡這類人。

  她比較喜歡粗獷的、孔武有力的男人,楊志南雖然沒有錢,但坎坷的大起大落的人生經歷,給他風流倜儻的形象熔進了一種耐人尋味的強悍和冷漠,這一點可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卻仍舊吸引著宋喬婭。

  有一次,宋喬婭叫楊志南過幾天陪她去一個酒會,楊志南道.「我不去,我哪來的那些行頭。」宋喬婭一再堅持,又帶志南去了中國大酒店樓下的商場,買了一套昂貴的名牌西裝,一雙軟皮鞋和一打高級襯衫。志南沒辦法,也只好答應了。

  那天的酒會沒在國際外商活動中心,場面相當宏大。有楊志南陪伴在側,宋喬婭真是出盡了風頭。許多名媛當然不是看她,而是盯上了楊志南。

  楊志南是一個受打扮的衣裳架子,只要是名牌,到他身上就大放異彩。加上他實在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不會露出卑微、怯懦的馬腳。逢人作介紹時,宋喬婭便說楊志南是她公司的副老總,許多人也摸不清他的來頭,光是氣勢就挺唬人的。

  他不怎麼說話,甚至對宋喬婭也不冷不熱的,殷勤就更談不上。恰恰宋喬婭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發現志南不僅迷倒了一大片女人,也不折不扣地迷倒了她——在這之前,她至少還沒喪失理智。

  酒會之後,志南駕著那輛淩志跑車,載著宋喬婭在不少羡慕的目光下箭一般地離去,留給當時的商海精英們頗多玄想。

  他把車開到自己家的樓下,已是夜深人靜,他叫坐在身邊的宋喬婭自己開車回去。「戲法變完了。」他這樣評價一句,準備離去。

  剛剛打開車門,他的一隻胳膊被宋喬婭拉住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宋喬婭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臉蛋,「好好想一想,到我們公司來當副老總吧,我讓你承包項目,掙了是你自己的,咱們的帳目一定不能混在一塊。」

  志南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回家越想越糊塗,這是天大的好事,有什麼好想的!自這天開始,宋喬婭就再也不拷楊志南了。這時的志南已經吃順了嘴,喜歡上了排場,再反思宋喬婭的話,無非是想跟他好,或者要結婚?

  按說他是爛命一條,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但宋喬婭實在是讓人看一眼、煩半年的人,當老婆日對夜對這誰受得了?再說這不把自己賣了?我楊志南再差,也沒想過吃軟飯這條路,他又怎麼面對莉莉呢?

  當然他也沒想過跟莉莉結婚,不管怎麼說莉莉的老公是本分人,是可以一塊過日子的,他算什麼?流氓無產者,能給莉莉帶來安寧和幸福嗎?再說莉莉也肯定沒有想過要嫁他。但即便不是結婚,他也沒必要讓她看低他吧!志南的夜行貨車,就在他紛亂的思緒中行駛在蜿蜒的沒有盡頭的公路上。沿途,有些公安局的人攔車檢查也屬￿很正常的事。但是今晚,志南覺得搜查的比較密,而這些人的臉上也完全不是走過場的意思。

  不過這次出車,志南倒是絕對輕鬆,因為車上沒有任何走私物品,只是蔣仕豪說是臨時急事,高價請幫忙,他不相信,蔣仕豪就指天跺地發誓,說是合同到期,貨要是不能及時運到就賠大了。志南覺得他出的價碼不低,也就答應了跑一趟。臨時抓不到倒換的司機,志南只好又累又乏地一個人頂著開車,實在困了,就把車停在路邊迷糊一會兒,餓了啃點乾糧,或在路邊的黑店裡塞巴塞巴。走了一天一夜的路程,志南被查了三次,都沒查出什麼來,只能對他放行。

  離廣州越來越近了,志南也覺得越來越疲憊,心想,有些自尊真是沒什麼好守的,比如把自己一賣,搖身一變就是勝宏公司的副老總,不光吃香的喝辣的,那是坐在酒店裡賺大錢,比臭苦力強哪兒去了!再說,等著蔣仕豪施捨,這又比聽宋胖子的喝兒,能強到哪兒去?蔣仕豪這個王八蛋,沒准心裡多得意呢!說到莉莉,她不是也有人同床共枕嗎?也沒有資格來要求他,只要兩個人的關係不變,形式不見得有多重要,人不是可以同床異夢嗎?不是可以愛情婚姻不當作一回事嗎?正在無比的倦意中耐心地說服自己,志南陡然發現有人攔車,並且一輛公安的警車停在路邊。

  攔車的公安人員出示了證件,並請志南下車。志南心想,無非又是例行公事的檢查,正好下車吸根煙,也就蹲到路邊去了。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他們什麼也沒檢查出來,這時他們從警車上牽下一隻軍犬,這狗足有一人多高,緞子一般的皮毛,熟褐色的,它豎著耳朵,鼻子濕漉漉的四處嗅著,一躍而蹬進貨倉裡,但沒有聽見它的叫聲。

  「我可以走了嗎」志南若無其事的問一個公安,他沒有回答他,只從他手上接過來一根香煙,他走去找他的頭兒,那人看了志南一眼,又拿出對講機,說了好一通話。

  貨櫃倉中的物品全部被禦下來,公安幹警好像在跟誰賭氣,又開始新的一輪檢查,恨不得把這輛貨車大卸八塊,志南也開始疑惑了,莫非車裡真藏著鑽石?

  顯然,公安人員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他們把油箱裡的油全部抽幹,油箱的中部呈現出一個焊上去的小鐵箱,鐵箱被油封著,狗鼻子當然無濟於事。這個小鐵箱被打開,是整整一箱海洛因,志南的臉色頓時比白粉還白,他兩腿發軟,癱坐在地上,整整一額頭的冷汗。他恨不得活劈了蔣仕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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