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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聽到這裡,卓雄洲的眼圈紅了。這讓雙瑗頗感意外,問:「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就說出來,也不要這樣折磨她呀……」

  卓雄洲艱難地說:「……我在外面奔波的這些日子,心裡總想著一個人,我覺得應該是雙揚,可這個人偏偏是……你。」

  雙瑗愣住了,簡直不知說什麼好。

  卓雄洲痛苦地說:「我也覺得我是一個混蛋,可是我沒有辦法否認事實。」

  雙瑗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卓雄洲。這是多麼意外的一件事,對於雙瑗來說,它又是多麼讓她為難啊。等她稍微回過點神來,她寧肯相信卓雄洲對她的感情是一種被他自己誤讀的同情。但是卓雄洲很清楚不是這樣,他說:「我沒有資格同情你,因為當時我的身份只是一個通緝犯,但人也只有落到了那個境地,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雙瑗說:「可是這些都過去了,現在一切正常,生活還是那樣,何況揚揚也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應該回到她身邊去。」

  卓雄洲卻很清楚他此時的感受:「我也知道我欠她的很多,而且雙揚曾經那樣地吸引我,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可是那個晚上我看了你的日記,在完全沒有感情的支撐下,你幫助了你的前夫,並且不被人理解,你的內心有著許許多多的委屈,可你還是在付出,而且無私地幫助了我……你叫我怎麼能輕而易舉地忘記你呢?」

  雙瑗不可能接受這一切,她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這樣對待揚揚,不公平!」

  卓雄洲也很無奈,說:「可是我沒辦法欺騙自己。」

  雙揚怎麼辦?她還不知道在卓雄洲的心中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但她感到一切都變了,變得讓她無力挽回。也許過去的美好不會重現,只能供她憑弔了。她一個人來到了雨天湖渡假村,那天豔陽高照,雨天湖風景秀美。她一個人辦理了住房手續,在這裡把渡假村的各個景點獨自一人又走了一遍,無論是網球場、游泳池,還是射擊以及跑馬場,她都能夠聽見以前的笑聲、水聲和網球落地的聲音。到了晚上,她一個人躺在雙人床上,與卓雄洲的恩愛場面歷歷在目。但是,直覺告訴她,過去的真的過去了。

  這麼多年來,生活好像從來沒有憐惜過雙揚,它讓這個女人經歷了許多、承受了許多。雙揚會罵生活,會嘲笑生活,但從來沒有厭倦過生活。她平凡而忙碌地活著,一直被一種精神支撐著,仿佛是永遠壓不垮,嚇不倒的。

  但是,在這短短數十天裡,她突然感覺到一種浸透她全身的疲倦,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蒼白無力,感覺到生活原來根本不值得去爭取和拼搏——因為一切都是枉然,都是徒勞。她究竟在生活中得到了什麼?她應該得到什麼?她想得到什麼?她能得到什麼?

  ……

  她在這安靜的環境裡不停地問自己,卻發現只能問出更多的問題,無法找到其中的任何一個答案。

  卓雄洲讓她真正思考,卓雄洲讓她真正迷惑,卓雄洲也讓她真正絕望。

  雙揚曾經走過了別人根本無法前進的路,多大的事情她都能鬥志昂揚地面對,但現在,她不再想去承擔什麼了,夠了,真的夠了。

  雙揚看著煙波浩淼的湖面,心突然之間淡得像這一池的湖水。

  她好像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雙久忙著賣書,而且他的書商事業蒸蒸日上,一忙起來,家裡的事情也就顧不上了。再說來家一直有雙揚操著心,雙久又正和瘋子戀愛著,還因為卓雄洲的事情,雙久和雙揚這一對親密無間的姐弟生疏了起來,所以連家裡的老屋要賣出去雙久也不知道。他掙了不少的錢,又和瘋子籌劃要結婚,所以正不亦樂乎地計劃買房子。

  他來到一家房產公司售樓部看房子的平面圖,說:「我還是覺得這套比較滿意,而且付款方式我也比較能接受。」售樓小姐說:「先生你還是很有眼力的,這種房型我們真的賣得很好,不是我誇口,你來過三次,你看已經賣出去多少套了……」說著指了指牆上的一覽表。一覽表上已售的方格內均貼著小紅花,看上去已經完全紅了。雙久說:「我想叫我女朋友來看看再簽協議……」售樓小姐勸道:「你不是說要給她一個驚喜嗎?」雙久想了想,說:「那倒也是,要不我們還是付定金,簽協議吧。」售樓小姐拿出統一的合同書來,雙久也拿出錢來,正要簽合同,雙久的手機響了,他這才知道雙揚正在要簽出賣老屋的合同,急忙趕了去。

  在房地產交易市場的一間辦公室裡,雙揚、范國強,幾個律師和中介公司的人正在有條不紊地簽合同。雙揚的律師正給她講解合同條款,門被陡然推開,雙久氣喘吁吁地出現在門口,把雙揚拉走了。

  一直回到家,雙久才丟給雙揚一個破提兜。雙揚打開一看,裡面全是錢。雙久說:「這些錢拿去救多爾,總夠了吧?」

  雙揚吃了一驚:「你哪來那麼多錢?」

  雙久說:「反正不是打劫銀行……賣書賣的唄……」

  雙揚不相信:「能掙那麼多錢?」

  雙久說:「是啊,當初借你的房產證用一下,你差點沒殺我……」

  雙揚一聽,神色黯然,內心百感交集。

  雙久歉疚地說:「無論如何也不能把祖屋給賣了啊,為這幾間房子,你失去的夠多了……姐,對不起……我當初不該偷你的房產證,搞到現在卓雄洲也不肯原諒你……」

  雙揚久久沒有說話,好像是看著很遠的地方。好半天,她才平靜而又無奈地說:「這跟你沒關係,是我跟他沒有緣分。」眼中出現了那種只有絕望和疲憊到極處的人才會有的那種淡然的神情。一貫粗心的雙久也注意到了,他不能理解這樣的神情,只是本能地在心裡一驚,但卻也沒有再去想。

  雙揚不賣老屋了,這讓范國強很是惱火。在他的辦公室,范國強跟雙揚發著火:「揚揚,你不能這麼出爾反爾,賣房是你主動找的我,我費盡周折要簽合同了,你卻變了卦!你讓我怎麼跟台商交待?怎麼說這也算是兩岸關係吧,這麼沒有信譽也影響我們大陸的形象啊……」

  雙揚異常平靜地說:「你也別扯那麼遠了……這件事是我的責任,我把房子租給他還不行嗎?」

  范國強很惱火,說:「說句不好聽的話,我都不敢相信你了,你說什麼時候簽合同吧?」

  雙揚平淡如水地說:「文件一做好就簽。」

  范國強趕緊說:「一言為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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