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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雙揚抽煙的手在發抖,問:「你能不能不走?你能不能不要那個飯店?」

  雙瑗不說話,也不看雙揚。雙揚的語氣裡是無比的苦澀:「我求你了!行不行?先是大哥這樣對我,現在九妹這樣對我,我都不生氣,可是我從小到大沒有對不起你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是那個壞女人搶走了你老公,不是我來雙揚,我是幫你出頭的人,你是吃錯藥了嗎?你這樣對我你晚上睡得著覺嗎?骨肉至親互相傷害,這是最原始的報復手段,你是我們家唯一的文化人,難道你不明白嗎?」

  雙瑗聽不下去了,說:「姐你別說了!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不能叫你養活我一輩子啊!我是想自己出去闖條路,可我兩手空空,又沒有什麼積蓄,這滿大街又都是下崗的人,空有壯志能有什麼用?我這麼做是屈辱一點,可是能給你減輕負擔……」

  雙揚氣得頭亂搖:「崩潰!崩潰!你怎麼這麼糊塗?你還不瞭解我嗎?你能吃多少用多少?何況你也不是白吃飯的,我就是寧肯餓死累死,也不願意氣死!!」

  雙瑗說:「我知道你會這麼說,可是你的負擔太重了,多爾、雙久,再加上我,我們會拖死你的……說句不爭氣的話,現在有人肯給,幹嘛不要?他們生了孩子什麼都不給我,不是也得離婚嗎?姐,你就當我把自己賣了吧……」說完,流著淚離去。

  雙揚看著雙揚的背影,無助地叫著:「雙瑗!雙瑗!……」可是雙瑗沒有回頭。雙揚回到自己房裡,坐在床上,忍不住哭出聲來。

  雙瑗接受了呂豔紅開的條件,洪濤就催著她一起去辦離婚手續。兩人來到街道辦事處。工作人員例行公事地問:「你們都想好了嗎?」洪濤說:「……我們都談好了……」工作人員又看著雙瑗,說:「女方呢?」雙瑗沒表情地點點頭。

  工作人員又問:「需不需要調解?」

  洪濤看著雙瑗說:「不要了吧……」

  工作人員說:「到我們這兒來離婚,後悔的也不少,不少人打上門來,又手拉手回去過日子了……」

  雙瑗咬咬牙,說:「請您趕緊給我們辦手續吧。」

  兩人從街道辦事處出來,洪濤看到了雙揚的消瘦和憔悴,不太好受。雙瑗準備走了,洪濤叫住她:「雙瑗……」雙瑗回過頭來,無神地看著洪濤。洪濤說:「你相信我心裡也不好受嗎……」

  雙瑗低聲說:「說這些你覺得還有意思嗎?」

  洪濤的聲音也很低:「我真的覺得對不起你,你能原諒我嗎?」

  雙瑗說:「你現在應該考慮的是怎麼培養下一代。」說完轉過身走了。走出幾步,她又看到了手裡捏的離婚證,眼淚流了下來。

  呂豔紅見這件事情終於按她的意志搞定了,很是高興,當晚就和洪濤在香格里拉飯店慶祝。吃飯的時候呂豔紅神采飛揚,看著洪濤打不起精神的樣子,說:「你今天離了婚,看上去並不怎麼高興嘛。」

  洪濤不得不承認:「本來以為會很輕鬆,很愉快,沒想到……」

  呂豔紅淡淡地說:「很失落是不是?」

  洪濤說:「那倒也沒有……」

  呂豔紅無情地說:「你心疼你太太這我知道,我給了她一個飯店,也算給足了你面子,我可不欠你們倆什麼!」

  洪濤說:「你想到哪去了?我也覺得你很夠意思……」

  呂豔紅自我感覺很是滿意,說:「這普天下還能找出第二個我來嗎?」

  洪濤趕緊說:「打著燈籠也找不著。」

  呂豔紅聲色俱厲地說:「洪濤,你少油腔滑調的,我可告訴你,別看你已經離了婚,你要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洪濤只得陪笑:「你看你看,我又沒說什麼,你怎麼生起氣來了……」

  呂豔紅不理他,把頭側向一邊。

  洪濤逗她:「好了好了,洪夫人消消氣……」

  呂豔紅白他一眼:「呸,誰是你的夫人?」

  洪濤說:「我說話都是有根據的,你看這是什麼?」說著拿出一個精緻的手飾盒放在呂豔紅面前。呂豔紅打開手飾盒,裡面是一枚閃閃發光的鑽石戒指。

  雙揚終於打起了精神,她的久久飯店重新開張。偏腦殼把內部裝修的牌子撤去,和猴哥一起打掃門口。雙揚平靜地給新來的員工派活,讓大夥分頭去幹。她走進廚房,湯師傅揭開熱氣騰騰的鍋蓋,挾了個鴨頸給雙揚。雙揚嘗了嘗說:「好像不夠鹹?」湯師傅說:「不會吧,我嘗過了,你口味怎麼變了?」雙揚說:「還是按照你的口味吧,我這幾天沒好好吃飯,也嘗不准……」

  湯師傅看著雙揚,關心地說:「揚揚啊,你還是要振作一點,人這一輩子,哪能不碰點風風雨雨?」雙揚點點頭。湯師傅說:「有時候有競爭對手不一定是壞事,說不定我們還會做得更好。」雙揚說:「我在床上躺了三四天,總算把這些道理都想明白了。」

  到晚上的時候,雙揚還是像以往那樣賣鴨脖子,生意也還是不錯。卓雄洲走了過來,拿了一根鴨脖子啃著,看著新久久飯店,很奇怪,說:「這是怎麼回事?」雙揚眼皮都沒抬,說:「什麼怎麼回事,新開的飯店唄。」

  卓雄洲說:「怎麼也叫久久?你幹嘛不告他?」

  雙揚平靜地說:「人家註冊了,我現在是沾光,人家要讓我摘牌子我都沒地方說理去。」

  卓雄洲往新久久飯店裡一看,奇怪了,問:「怎麼九妹和雙瑗也在裡面?」

  雙揚還是很平淡,說:「就是她們開的店。」

  卓雄洲看看久久飯店,又看看雙揚奇怪的態度,說:「什麼什麼?你說什麼?她們倆怎麼可能幹出這種事來呢?」

  雙揚不動聲色:「那有什麼,只有被親人傷害過,才知道什麼是生活。」

  卓雄洲接受不了,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看出了雙揚強行壓抑之下內心的痛苦。他把雙瑗約到一間咖啡廳裡見面。卓雄洲看著對面坐著的雙瑗,問:「……我百思不得其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你姐姐呢?」

  雙瑗說:「是她叫你來找我的嗎?」

  卓雄洲說:「當然不是,但我實在看不過眼,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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