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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其實,做出接受洪澤的決定方煌考慮了一個晚上,方煌並不喜歡洪澤,這是肯定的,他跌跟頭更是在方煌的意料之中,這在方煌笑看風雲的眼中也算不上什麼傳奇。但是對於戴曉明如此這般的升遷,卻是方煌始料不及的,而且歷史上也沒有過這樣離奇古怪的位置安排,雖然戴曉明的活動範圍只是在市里,把手伸得再長也夠不到身為省裡的「南報」和「晚報」,但不管怎麼說,他在宣傳部裡任要職是多長了一對翅膀,同時也預示著三大報業集團強有力的競爭會進一步升級。

  自從戴曉明的一枝獨秀打破了「南報」和「晚報」平分秋色的局面,方煌就知道他不能對這個人掉以輕心,可是他畢竟老了,他的優勢即守勢,穩妥地在各種複雜因素的交錯之中尋找一種平衡,既不能翻船又不能大夥一塊餓死在船上。而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狙擊手,衝鋒陷陣英勇善戰,他覺得這個角色洪澤是可以勝任的。因為洪澤也是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夠狠,憋著勁總想咬死別人,對小恩小惠不感興趣。就算他不如戴曉明那麼有謀略,至少也是鉗制他的一股力量。

  按照方煌的閱人經驗,通常是冷不丁摔了一跤的年輕人,會迅速地走向自己的反面,也就是另一個極端。他當然要給他一片天地讓他去折騰,放在母報不是浪費人才嗎?!

  到底還是方煌老辣,一個星期之後,洪澤到南報報業集團報到。他到《星報》上班的第一天就成立了狗仔隊,而且立志要讓《星報》賺大錢,成為報業集團發獎金的藍色保險箱。呼延鵬給洪澤打電話說你不要光顧著語出驚人,也要注意自身的形象。洪澤不以為然道:我有什麼形象可言,我們大家可有一個人是真正有形象的?!我只知道屁股決定腦袋,我坐在什麼位置上就在什麼位置上使勁。呼延鵬道那你以前是怎麼說別人的?洪澤說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用洪澤自己的話說,他已經換上微服,立刻就會消失在茫茫的商海中。

  第八章

  翁遠行一案引發出來的故事終於像斷了線的風箏,不上不下地蕩在半空中。呼延鵬覺得這也不是一回事,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打破僵局才行。

  線人也不是完全沒用,一個公安局的人告訴呼延鵬,當時處理翁遠行一案的刑偵隊長因為勘破這個案子還立了功,受了獎,如今已升遷至副局長,有什麼可能自己弄的案子自己來翻?他叫呼延鵬真的不要多事,反正人沒死,案子也翻過來了,人是受了點罪,但不是還有國家賠償嗎?而且呼延鵬兩篇文章見報,都是獨家新聞,又有較大的影響,見好就收才是明智之舉。

  當時人民檢察院主管這件事的幹部目前已經病退在家,無論呼延鵬怎麼找他他都不願意接受採訪。最後把他逼急了,他說,作為主訴檢察官他並不同意這起案件的起訴,但司法制度的完善也只能一步一步走,可以說當時的檢察院有監督職能,但說了不算,人家根本不當回事,監督權實質是空的。在相互扯皮的情況下,只有把球踢到法院,反正程序改革不允許法院退卷。

  呼延鵬說,我能不能把這些話發表出來?這位幹部說當然不行,我可什麼都沒說。

  事件的進展又變成了膠著狀態,很自然地,呼延鵬又想起了深喉。每天晚上不管回來多晚,他都要打開電腦,雖然他的信箱也沒閑著,但是深喉始終沒有出現。而上一次的來件地址他查了半天,是從一個網吧發出來的,註冊的郵箱只發了一條郵件就取消了。

  時間就這樣在等待中點點滴滴流逝了,好幾次開編務會,戴曉明都大罵最近報紙的重要版面讓人看得哈欠連天,他指示一線的記者要抓好稿,抓有分量的稿子。他的目光像刀片一樣在呼延鵬的臉上劃過,雖然沒說什麼,但在呼延鵬的感覺中遠勝過絮絮叨叨的催促,呼延鵬已經明顯地感到壓力了。

  一天,呼延鵬正在上班,在他收到的信件中有一個粉紅色的信封比較惹人注目,他撕開信封,裡面沒有信,只有一張散發著淡淡幽香的名片,上面寫著:豪情夜總會青青小姐,下面是一行電話號碼,反面用隸書寫著「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我值得你的期待」。

  信封上並沒有來件人的地址,卻有一個深字。如果不是這個字,呼延鵬肯定會把粉色信封和香豔名片全部扔進廢紙簍裡去。

  當天晚上,呼延鵬就去了豪情夜總會,只是一路上他都不明白這個青青小姐跟翁遠行一案有什麼關係?好些橋段都是經不起推敲的,後來他就不想了,他相信只要見到青青小姐肯定一切都會明瞭。

  媽媽桑說青青小姐在一位常客那裡坐台,她願意為呼延鵬另請一位更漂亮的小姐,呼延鵬肯定不同意,媽媽桑抱歉地說那你就得等了,因為現在的客人脾氣都很大,知道哪個小姐同時照顧兩個桌面的客人便大發雷霆,有時還會大打出手。萬一出現這種情況豈不是大家沒臉?!

  於是呼延鵬只好一個人坐在吧台前喝飲料。

  這種地方,如果不是與新聞有關係他是不來光顧的,倒也不是他的思想過硬,與道德觀念也沒有任何關係,他只是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用錢買這種東西,他覺得很笨,也沒有意思。

  等了大約有40多分鐘,青青出來見呼延鵬,可能是等待中的呼延鵬自己把自己的胃口吊高了,所以青青小姐並沒有給她驚豔的感覺。可以說青青是一個不像三陪女的三陪女,她並沒有穿著低胸的緊身衣隱隱地露出乳溝,也沒有用塗著鮮紅寇丹的手指顫抖地點燃一支香煙。她穿一條黑色的露臂長裙,頭髮淩亂地在腦後用一隻琥珀色的大髮卡卡住,有些髮絲很自然地掉了下來,使她那張異常白淨的臉顯出幾分慵懶,而她的眼睛和眼神卻是柔柔美美的。她一點都不見生,坐下來便道:「不如咱們喝點酒吧。」

  呼延鵬道:「行,但是不要太貴。」他覺得一定得這樣說,否則她點一瓶人頭馬,今晚他就出不去了。

  青青笑了笑,還看了呼延鵬一眼,點了兩杯帶薄荷味的看上去碧綠碧綠的雞尾酒,呼延鵬喝了以後覺得很是醒腦。青青的手在吧台漆黑的桌面上劃來劃去,她看著自己的手指說道:「有什麼心事嗎?」

  「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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