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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這天晚上,直到夜深呼延鵬才回到自己的住處,他倒在床上,眼望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怔。他突然覺得他幹嗎要這麼心滿意足地回味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他幹嗎不把這一切格式化也就是固定下來?於是他起身給透透打電話,他說透透我們結婚吧。

  透透在電話裡笑了,她說你這算是求婚嗎?

  呼延鵬說當然算,而且是正式求婚。

  透透想了想說我好像還沒有準備好。

  呼延鵬說你還要怎麼準備,你把租的房子退掉,搬到我這邊來,我們可以一起供房子,一起上班,同進同出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如果你答應明天我們就一塊去買戒指。

  此時的透透倒是十分的平靜,她說天不早了,趕緊洗洗睡吧。

  放下電話,呼延鵬整個兒的感覺就是被人冷不丁地放在井裡了,半天都沒回過神兒來。透透的反應實在有點奇怪,這回他終於承認他是不大懂得女人的了。不是女孩子都把得到男朋友的求婚當做最高規格的榮耀嗎?可是為什麼透透好像一點都不激動呢?!而透透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很縱情啊,他完全可以感覺到她的愛是很真摯可信的,現在,她已經完完全全是他的女人了,她應該比他更憧憬結婚才對啊。

  其實,透透並不是對呼延鵬三心二意,她對這個黃昏所發生的一切也是很迷戀的。在她接到求婚電話之後更是對甜美的愛情回味無窮,現在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弗蘭西絲卡能夠憑藉不到四天的瘋狂相愛的記憶,維持了在小鎮上一生的平淡生活。心甘情願的愛實在是太銘心刻骨了,它會讓人永生難忘。

  那麼透透為什麼還要拒絕呼延鵬呢?原因只有一個,她想給他一個驚喜。就在呼延鵬去瀋陽出差的這些天,透透撞到了一個機會,漂亮的女孩總是機會很多,那天是一個大型的集美髮美容時裝為一體的展示秀活動。地點設在古色古香的寶墨園,園內的景觀是典型的小橋流水,回廊書院,加之鬱鬱蔥蔥的灌木花卉,把這裡裝點的猶如天上人間。展示活動完成得很成功,之後眾人皆是意猶未盡,於是三五成群地遊覽園內景致,由於園內有一個頗為壯觀的大湖,據說一點沒有污染,所以主辦單位還特意準備了全魚宴。

  很自然的,透透便跟米波和龜田在一起,像這樣高品質的展示秀,一定少不了這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當然跟他們在一起的還有若干人,大都是米波的朋友,透透並不特別熟悉這些人。總之這麼一票人邊走邊聊,同時又大歎良辰美景豔陽天。

  湖心亭上,不知是不是主辦者的精心佈置,竟然閑放著一架古箏。

  古箏做工精美,色調古樸而不事張揚,琴弦平緩似乎在等待著撫琴者的到來,看上去更像是一件藝術品。

  有人附庸風雅道,如果有人能在此彈琴,那這次活動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米波忙說這又算是什麼難事?便力邀透透即興彈奏一曲。透透說手生得厲害,實在不能獻醜。米波說你這是童子功有何手生可言?透透百般不肯,臉都漲紅了,但還是拗不過米小姐,便隨意地彈奏了一曲《山水》。

  《山水》是耐人尋味的曲目,清簡而不單調,柔美卻不甜膩,尤其是在此情此景的山水間,更是沒有半點的凡塵世俗之弦音。

  琴聲嫋嫋,心意悠悠,透透是懂音樂的,她撫琴的樣子寧靜恬淡甚是婉約,更重要的是經她彈奏過的音符有了血脈,有了情感,不僅自由流淌,而且如泣如訴。頓時讓那些驚豔一時的模特兒們黯然失色,在場的人也無不為她美色才藝的高度統一而歎為觀止。

  第二天,透透在報社上班,接到一個陌生女孩的電話。她說她是某樓盤售樓部的主任,沒等她往下說,透透的心已經怦怦怦地跳起來,因為她說的這個樓盤透透早就知道,或者說心儀已久,這個樓盤是目前本地最好的樓盤,幾乎無人不知。透透就有兩個女朋友住在裡面,一個嫁作商人婦,相夫教子幸福得要命;還有一個開輛雪白的奔馳進進出出很是風光。透透後來都避免去她們那裡玩,因為怕受刺激,你很難想像,同在一個城市別人住在花園裡,應有盡有的設施,還有無數的人為她們服務,簡直跟外界是兩重天,就像生活在童話世界裡一樣。而透透比她們漂亮比她們聰明,卻住在實在不怎麼樣的出租屋裡,有時透透想起這件事來,心裡就好難平衡。

  來電話的女孩子說,他們老闆昨天也在寶墨園,十分欣賞透透的才藝,很想跟她交個朋友,為了表示他沒有惡意,他願意拿出控制在他手上僅有的幾套樓盤珍藏版,以五折的優惠價格賣給透透一套。要知道這個樓盤早已是絕版了,新開發的樓盤雖然也不錯,但位置大不如初,可見老闆的誠意。來電話的女孩子還說,我們老闆其實是一個挺靦腆的人,不善交際,也不花,就守著他那個黃臉婆,說是旺夫。只是他真心喜歡交朋友,尤其喜歡美麗聰明的女孩,所以才會特別交代她辦好此事。

  透透壓根難以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好事,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又追憶了一下昨天碰到的人,可她怎麼能想像出有一個靦腆而誠懇的老闆?只記得龜田對她的才藝又驚又喜,還漲紅了臉,好像真跟她有什麼關係似的,實在可笑。

  後來,在這個女孩的說服下,透透便跟她去看了一下房子,女孩戴一副眼鏡,很能幹也很有教養,房子每一套都好,全都是經過豪華裝修的,有一套80多平方米的兩房一廳,滿意得讓透透挑不出一丁點毛病來。透透回到住處之後就開始興奮,興奮的同時對自己的出租屋生出諸多不滿,直到都有點住不下去了才趕緊刹車,不再一路想下去。

  錢是一個大問題,好房子五折也不便宜,首期最少要交三成,透透心想她可以把所有的積蓄壓上去,但是供起來可就費勁了。

  但她當時已經像著了魔似的付了首期。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呼延鵬回來了。經過了愛的急風驟雨般的黃昏,透透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呼延鵬,一是她知道呼延鵬自己也在供樓並沒有閒錢來支援她,二是呼延鵬一定會懷疑她跟什麼房地產公司的老闆不清不楚,事實證明沒有一回她是把自己解釋清楚的。

  而且她也厭倦了和呼延鵬之間的爭吵,柏青說得對,有時適度的沉默而不是和盤托出更是愛的藝術。既然他們誰也說服不了對方,為什麼不能各自保留一點空間?

  就因為你在寶墨園裡彈奏了一首曲子,便有一個並非好色之徒的老闆哭著喊著要把房子中的精品半賣半送給你。這不是編故事又是什麼?而且還是九流編劇編的故事。呼延鵬一定會這麼認為的,透透想。所以當呼延鵬向她求婚的時候,透透覺得有些突然,她還在想怎麼把這件事委婉地告訴呼延鵬,並說服他賣掉他供的房子,然後齊心合力供這套高尚住宅。她說的還沒有準備好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總之無論是房子問題,還是透透與宗柏青的邂逅,呼延鵬都全然不知。

  經過了一路的顛簸,呼延鵬終於看到了法學院的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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