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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一來二往,透透對龜田有了一些好的印象,首先是他這個人十分整潔,他在評價中國男人時說,你們這兒的有些官員和影視紅星居然不剪鼻毛,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其次,龜田並不鹹濕,鹹濕在當地的語言中是好色的意思,即便是龜田會有些誇張地讚美透透,比如他說透透有著嬰兒般的純淨,又說透透會經常出現在他的夢境之中,但是他從來不動手動腳,從來不吃豆腐。

  這段時間,透透一直以為呼延鵬氣消了以後會來向她認錯,然而她想錯了,呼延鵬始終覺得透透去見其他男人才是一個不能原諒的錯誤,就像他以相親的形式去見其他女孩子,想必透透也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他也等著透透想明白了這個理來跟他說好話。

  兩個人這樣僵持下去的結果只會使矛盾升級。

  有一天透透突發奇想,她決定把龜田送給她的珍珠項鍊拿到珠寶行鑒定一下,看值多少錢,也能由此判斷龜田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具備什麼樣的實力。

  透透是做時尚版的,她自然知道哪個珠寶行最有權威性。

  經過若干個師傅的左看右看,最終由一個女經理問透透:「這串珍珠項鍊你打算賣嗎?」

  透透並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地點點頭。

  女經理說:「我們最多能給到二十四萬八千塊錢,你自己做一個決定吧。」

  透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可能是四千八百吧,於是結結巴巴地想重複一遍,女經理又說了一次那個令她幾乎暈倒的數字。透透的內心一陣狂喜,她說:「你們願意接受這件首飾嗎?」

  女經理說:「珍珠固然沒有鑽石名貴,但是這件首飾的成色非常好,我敢擔保你不是在國內買的。這串珍珠肯定是純天然的,正因為純天然,要找到這麼圓這麼整齊色澤又這麼好的珍珠並非易事,而且佩戴這樣的珍珠,皮膚會像中了魔法一樣光潔生動。所以你要想清楚了,是不是真心出讓。」

  透透站在櫃檯的外面只顧點頭,但她滿腦子都是一個意念:原來龜田是認真的,原來她在龜田心目中是有價值的。她真是沒想到,八字還沒一撇呢,龜田就能夠這樣對待她,這樣看重她,這多少讓她有些感動。不過她還是決定賣了這串珍珠。

  女經理說:「可以。有兩種交易方式,在我們店裡任意選擇同等價值的珠寶或鑽石,另外就是拿現金。」

  透透毫不猶豫選擇了拿現金。

  她第一次抱著這麼多錢在大街上走著,仿佛行色匆匆的路人全像是劫匪,隨時都會撲上來一樣。

  錢真是個好東西。

  有了錢的透透不假思索地買了一塊手錶,江詩丹頓中的一款,當然算是頂級的名牌,而且是她看過無數次卻沒有能力買的。

  人要守住自己是很不容易的,透透也承認這回沒守住自己,錢來得曖昧,自然也花得曖昧。為了說服自己,她這樣解釋自己的行為:她對龜田一點感覺也沒有,也不會跟他怎麼樣,但是龜田打擾了她的生活,令她跟男朋友吵架,又讓報社不少的人誤解了她。就當這錢是龜田給她的名譽損失費吧。

  然而,名牌就是名牌,總是能在平庸和沉默中顯現獨有的光芒。透透腕上細微的變化,馬上被女同事發現了,羡慕之餘又會徒加一些風言風語。

  透透一直以為,呼延鵬氣消了以後會來找她,以往他們也有過激烈的爭執,但最終愛情化解了一切。可是這回有些異樣,呼延鵬並沒有來找她,也沒給她打過一個電話。有一次他們碰巧在電梯間相遇,開始有幾個人,自然不便說什麼,後來上上下下的人走光了,電梯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本來,心存歉意的透透準備先開口約呼延鵬晚上一塊吃飯,再把已經發生的傳奇故事講給他聽,相信只要心平氣和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

  準備開口之前,她把戴表的手臂下意識地放在身後。

  她抬起頭來,正碰上呼延鵬斜著眼睛打量她,一臉的正氣凜然。透透頓時火冒三丈,心想就算全報社的人這樣對我,你呼延鵬也不能這樣對我,你是我什麼人?你應該信任我呵護我關愛我才對,想不到你比常人的反應還像常人,我又沒做錯什麼事,幹嗎要看你的這張臭臉。

  透透決定什麼也不說,等電梯的門一開,她頭都不回地走了。

  當然,回到住處,她的心情也好不起來,她把江詩丹頓的名表摘下來,扔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在跟誰慪氣,龜田?呼延鵬?自己?手錶?

  這時電話鈴響了,是龜田,他想約透透去江邊走走,透透回說要趕稿,謝絕了。

  但實際上,透透什麼也幹不下去,她是有一些稿子沒寫完,還有一部分私活兒,就是幫助純粹的時尚雜誌做版,這樣可以掙到一些外快。她這樣拼死拼活地工作到底是為了什麼?最應該瞭解她的呼延鵬其實一點都不瞭解她,他們怎麼這麼不默契?透透想著想著便覺得胸口堵得慌。她決定獨自一人去泡吧,有時喝喝悶酒回來睡上一覺似乎是解決問題的惟一辦法。

  夜幕降臨了,酒吧一條街上燈火通明,那些越是佈置得脫離現實生活從而如夢如幻的鋪面,越是聚集著眾多的白領和年輕人,有人說酒吧是用來逃避的,朋友是用來背叛的,情侶是用來慪氣的,哪條說錯了?全部被現實一一印證。至少跑到這裡來的人都在逃避,逃避個人心頭聚積的無形而又巨大的難以擺脫的壓力。

  透透找了一個相對清靜的酒吧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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