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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一天,王行長叫莊世博代表組織找屈愛春談一談,因為郎乾義涉及的事情較多,但他本人並不配合調查,基本上是以沉默對抗調查。如果屈愛春能把事情說清楚,他本人的一些問題可以從輕,畢竟他只是郎乾義手下的一個工作人員。

  當時正值上班時間,世博去了屈愛春的辦公室。屈愛春不在,他辦公室的人說,他早上打過一個電話來,說他頭痛,要去醫院拿點藥,休息一下,明天再回來上班。

  於是,莊世博便去了屈愛春的家。屈愛春的家所在的小區有著濃重的中產階級風格,幾座公寓式的高樓拔地而起,外觀十分普通,沒有什麼特別。小區的面積並不大,但有著深灰色大理石牆面的獨立會所,有游泳池和網球場,園林也修剪得整齊美觀,盡可能顯得春色滿園,不僅沒有那種偽歐洲式的巨型雕塑和人工瀑布之類,就連出出進進住戶的表情,也顯示出殷實的小富即安的特色。

  是屈愛春給莊世博開的門,他看來真的是病了,臉色黯淡,目光也是沒精打采,額頭還敷了一塊冷毛巾。世博問道,你吃藥了嗎?屈愛春道,吃了。

  屈愛春的家裡只有他一個人,老婆上班,孩子上學,客廳裡有一面牆是落地玻璃門,通往外面的小陽臺上種著一些花花草草,看不出有多名貴,但是長勢喜人,陽光射了進來,整個客廳都顯得十分明亮。

  世博把王行長交代的話儘量委婉地對屈愛春說了,並叫他相信組織,這當然都是一些面上的話。屈愛春也表示,他知道該怎麼做,等他一上班,就會去找調查組把事情說清楚。他的態度這麼明瞭,反而兩個人就這件事而言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所以一路品茶。隔了一會兒,屈愛春道,莊總,我們認識的時間還真是不短了。世博道,可不是嘛。屈愛春道,你其實都不知道,我一直是很佩服你的。世博笑道,是嗎?屈愛春道,不過你肯定是不記得了,我總是在你的面前表現我的才華和能力,不過你最終還是選擇了喬新浪。莊世博看了屈愛春一眼,無言。

  屈愛春道,「有一次喬新浪喝多了酒,對我說,我覺得莊世博有戀母情結,所以他母親的葬禮我去了,而且哭得特別傷心。」

  莊世博想了想道,「我還真不記得有這事呢。」

  屈愛春道,「他還說,莊芷言是很漂亮,但是她如果沒有一個這麼好的哥哥,她也沒有那麼漂亮。」

  莊世博老實道,「喬新浪這個人,我是沒有看出來。」

  屈愛春道,「他小時候為了不上學裝病,居然有3個月沒下床。」

  莊世博心想,人心即是江湖啊,不禁長歎一聲道,「你怎麼突然想起跟我說起這個來了?」

  屈愛春道,「想說,就說了唄。你這還是第一次到我家來吧?」

  莊世博點頭稱是。

  屈愛春又道,「我也知道郎乾義這個人心胸狹窄,叫他只付出不得利,他是絕不會甘心的。可是他看得起我,所以我對他始終是心存感激的。」

  莊世博道,「人生是有大是大非的,男人尤其不能感情用事啊。」

  屈愛春道,「我當然知道不能感情用事,我出身工人家庭,能過上今天這樣的日子,我很滿足,也對得起我的家人。人生分配給我的角色,我想我也是會盡力演好的,老百姓說,有坐車的,就有開車的,有飛黃騰達的,就有粉身碎骨的。一切都不足為奇,常人都能看得這麼透,我就是什麼都沒有了,打回原形,也沒有什麼可怨的。」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直到把屈愛春的一壺好茶喝得白開水一樣,再無一點顏色,莊世博才起身告辭。

  屈愛春住在26樓,他把莊世博送到電梯口。

  電梯的門關上了,接著便徐徐下降,到了一樓以後,莊世博走出公寓樓的大門口。這時他有了一點異樣的感覺,因為本來寧靜的小區,竟有若干保安和在外面散步或者遛狗的住戶一起向他跑來,他們驚慌失措的臉上分明寫著出事了。

  人們仍舊不斷地向他湧來,他聽見有人說,快去看看吧,有人跳樓了。

  世博的心裡一緊,他也隨著眾人向出事的地方跑去,當他擠開人群沖到最裡圈的時候,果然看見屈愛春俯身倒地,已經死去。

  鮮血在屈愛春的身下慢慢地溢開,莊世博在震驚中也有所醒悟,他早該知道,屈愛春剛才所說的一切分明都是臨別贈言,他甚至都說了他會是縱身一跳的那一個,而世博便是來告訴他郎乾義在等待著他的默契的那個人。

  想必他也拿到了不少利益,所以該跳的時候就得跳。

  淨墨正在上班,突然接到胡川的一個電話。

  胡川在電話裡說道,我在你這邊辦事,結果被打了荷包,手機也一塊給偷走了,我現在在你門口的涼茶鋪打電話,你下來給我埋單。

  淨墨道,怎麼不是砍手黨直接就把你砍了呀?

  胡川道,知道你想我死,仇富嘛,等我上了福布斯,再死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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