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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世博也覺得屈愛春選的時辰是對的,如果任命批了下來,他再這麼做就有點噁心了,莊世博甚至能接受大惡,卻最不喜歡噁心的事。

  屈愛春這時誠懇地說道,「莊總,說句老實話,自從發生了那件事,我回去以後就把辭職報告寫好了,說白了我不是你的人,也就不指望這件事能包得住,所以決定一有風吹草動就走人,因為這種事根本就解釋不清。但是您的確是個正人君子,不僅信守諾言,而且還在我人生的重要關口……」

  不等屈愛春把話說完,世博已及時揚起了一隻手,他制止他道,「別再說了,我怎麼聽著跟悼詞似的,而且,讓你說這種話我都覺得難為你。」

  兩個人啞然失笑,莊世博開始一口接一口地品茶,並且連稱這裡的茶不錯。屈愛春解釋說,不光是茶好,關鍵是沖茶的水是幾十公里以外的山泉水,還有茶壺要好,這個茶壺就是我從家裡帶來的,不是它貴,而是這個壺的紫砂都被我養熟了,所以沖出來的茶才會好喝。世博心想,一個大老爺們兒,出門喝茶還帶個壺,可見他對自己的鄭重其事了。

  但其實,莊世博完全品不出口中的茶味,除了苦澀,既無甘甜也無清香,這顯然是他的心境造成的,因為他十分清楚,屈愛春約他出來,絕不會僅僅是為了感謝他,或者跟他一塊品茶,一定是另有話要對他說。

  果然,一直在講茶道的屈愛春突然話鋒一轉道,「莊總,我一直都在一線工作,每天在外面跑,道聽途說的東西也不少,21世紀大廈的事因為當時鬧得紛紛揚揚,我也就留意了一下。」

  21世紀大廈的確也是莊世博的一塊心病,由於當初的爭議頗大,使這件事變得只能好,不能壞,否則就變成了愛出風頭的莊世博極其個人化的政治秀,這既是官場之需也是仕途大忌,全看當事人的造化了。所以屈愛春稍有停頓,莊世博便立即抬起眼皮,目光如炬地盯著他。

  屈愛春見狀,仍不慌不忙道,「最近我聽說泰核公司出現了意想不到的人事震盪,莊總應該心中有數才好。」

  這當然是一句點穴的話。

  莊世博心想,當初他對泰核充滿信心,取決於泰核是大陸較早實現股份制改造和上市的公司之一,擁有54家附屬和聯營公司,業務遍佈十幾個領域和全國各地,泰核老總的為人也相當成熟、老辣,是一個說一不二的角色。

  如果真的是像屈愛春說的那樣,公司出現了內部問題,也還是會讓莊世博甚感憂心的,因為誰都知道國內的公司並非優質制度和管理之下的產物,而恰恰是依靠個人的絕對權威和統治地位而生存和發展的,這樣一來,公司人員的內訌就極有可能成為「非典病毒」,讓人完全束手無策,看著公司頃刻間土崩瓦解。

  那麼21世紀大廈的貸款怎麼辦?如果一場秀呆掉了一筆國家的鉅資,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莊世博當即激出了一身冷汗。

  葉叢碧決定離開如日中天的飲食欄目。

  星期天的晚上,世博把叢碧送到她家的樓下,然後驅車離去。叢碧站在斑駁破敗的舊樓房前面定了定神,雖說那種感覺多少有點像12點鐘以後回到貧民窟的灰姑娘,但美麗的心境依然和王子在一起,沒有片刻的分離。叢碧哼著「死了也要愛,宇宙毀滅心還在」進了家門。

  她愣住了。

  家裡坐著母親和淨墨,他們像等待開會那樣神情嚴肅地看著她,顯然,一輛奧迪車把她送回來的情景已被他們在樓上盡收眼底,他們在等待著她做出解釋。

  葉叢碧像個逃學的孩子那樣,不敢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淨墨道,「他是誰?你跟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叢碧的眼睛始終看著地板,歉疚道,「對不起,我知道我太過分了。」

  淨墨恨道,「你還知道你很過分啊?你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嗎?為什麼關機?我們都快報警了你知不知道?!」

  叢碧一言不發。

  看得出來,淨墨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緒,但他的臉色還是鐵青,胸脯一起一伏。

  叢碧的母親見狀,當然也只能埋怨自己的女兒,她對叢碧說道,「你這個孩子也是,怎麼能見了好車就上?現在社會上多複雜,萬一別人把你拉到野外殺了怎麼辦?」

  叢碧氣道,「媽,你又不瞭解情況,瞎說什麼。」

  淨墨搶白她道,「我們當然不瞭解情況,你跟我們說了什麼?你又對我們有過什麼交代?這段時間就只看見你像丟了魂似的,問你又說沒事。」

  叢碧又不說話了。

  淨墨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儘量平靜道,「你說吧,我不管他是誰,你就說你是不是真心喜歡他了?」

  叢碧小聲道,「我不是喜歡他,我是瘋狂地愛上他了。」

  淨墨拍案而起,聲音嘶啞地喊道,「那我呢?你想過我沒有?我怎麼辦?我是不是專門用來背叛的?!」

  說完這話,淨墨摔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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