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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遵義突然火道:「我不管你誰管你?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你以為這個門外有100個女孩子排隊等著嫁你嗎?……明知道自己不行,為什麼還要走那麼遠?!既然走出去了,想方設法過得好才對,可是你呢?把工作丟了不說,整天吵架、酗酒,女朋友來找我叫我把你領回家……這算什麼?你以為你能撐多久?你以為我多想管你?既然你已經想清楚了,我也沒有什麼放不下的,叫你的律師下個禮拜來拿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字了。」

  智雄木然地看著遵義:「你說什麼?曉燕去找過你了?她叫你把我領回家?」

  遵義道:「你自己去問她吧。」說完轉身離去。

  智雄跌坐在椅子上,他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在他和曉燕的這段戀情裡,他付出的還不多嗎?他拋妻棄子奔向激情,為什麼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他連夜趕到了曉燕的住處,他要讓她親口告訴他這不是真的。依然是那扇他無比熟悉的門,無言地記錄了恩怨情事,它什麼也不說,皆因愛是忍耐,而無數的善男信女卻當它是畢生的甘露。

  曉燕開了門。

  曉燕說:「……沒錯,是我打電話約見了遵義,我們見了面,而且談了很長時間。」

  智雄臉色凝重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根本不合適,我承認我們之間有過愛,但是愛情在生活面前實在是太渺小了……看著你天天酗酒,看著我們無休止的爭吵,我的精神幾乎要崩潰了……」

  「這些話你可以跟我說,為什麼非要去找她?」

  「我怎麼跟你說?就算我跟你說了又有什麼用?……我想過了,只有她能救你,因為她瞭解你,包容你,我也得承認,她比我更愛你,她不會看著你下崗、酗酒、自暴自棄不管……你看,她不是幫你找到工作了嗎?」

  智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巴掌扇到曉燕的臉上。

  只聽見一聲脆響,接下來是死一般的沉靜,曉燕的半邊臉有兩道紅紅的指印,但她卻沒有發火,反而平靜地說道:「……所有的結局,這一種是最難看的,也是最讓人傷心的,但它畢竟也是結局。智雄,你走吧,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徹底結束了……」

  她眼中晶亮的淚影讓他心痛不已,可是有愛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反目成仇。

  智雄回到他的辦公室,當他再一次看見放在行軍床上的衣服,不覺把它捧在手裡,這些衣服還透著淡淡檸檬型的香氣。良久,他的眼淚不聽話的滴落下來,他想,在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誰為他這樣苦苦的守候?

  88

  天氣預報說,今夜微雨。

  從智雄那裡走出來的遵義,站在一處立交橋的下面躲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浩雄給她發來的短信息:你在哪裡?需不需要我來接你?

  浩雄在楚霖走後,是在夏夕那裡住了一些日子,但對夏夕終是一種干擾,他便又搬回酒店住了。

  遵義來到浩雄的客房,頭髮和衣服都已經淋濕了。浩雄遞給她一條毛巾,一邊埋怨道:「我不是說了要去接你嗎?」

  遵義沒有說話,只是用毛巾擦著頭上的水,擦著擦著,自己的眼淚卻流了下來,她說:「浩雄,我願意接受你的感情……」說完這話,一向在人前堅強、優雅的她突然用毛巾捂著臉大哭起來。

  浩雄嚇了一跳,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走上前去,默默地摟住遵義,沒有其他的意思,他只是希望他愛的女人能夠倚著他的肩膀痛哭。

  看來這回遵義是痛下決心了,她對浩雄說:「你帶著我和我媽,還有柯俊去北京吧……我想離開這塊傷心地……」

  浩雄說道:「我答應你。」

  這個晚上,遵義很晚才回家,浩雄開車把她送到她家公寓的樓下。

  她打開車門,聽到浩雄在她身後的聲音:「遵義,謝謝你。」

  遵義有些茫然。

  浩雄又道:「謝謝你今晚給了我一個巨大的驚喜。」

  遵義一邊上樓一邊想著她今後的生活,十分意外的,她看見了站在自家門口的智雄。

  「有事嗎?」她神態十分寧靜地說道。

  智雄道:「我想跟你談談……」

  「算了吧,我累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

  「我必須今晚跟你談。」

  「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已經決定跟浩雄到北京去……我會把家裡的鑰匙留下來,反正這個房子也是你分的。」

  「可是家具是我們兩個人一起買的。」

  「那有什麼,都過時了,嫌不好的你就都扔了吧。」

  「遵義,你說的這一切都是真心話嗎?」

  「當然,我再說一篇,我已經決定了。」說完這些遵義打開門進屋了,她關上門,她把智雄關在了門外。

  第二天,遵義便把她的決定告訴了母親。

  不久,遵義便請了幹部假,她跟浩雄準備先回北京買房子。新家對於她來說十分重要,浩雄堅持說他不可能一個人做決定。出發的那一天,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通往機場的路上也沒有塞車,一切都出奇的順利。

  經過了安全檢查之後,前面就是候機廳了,遵義突然很留戀身後的這個城市,她回過頭去,決定再望最後一眼就匆匆離去,從此相忘。

  無意間,她看到了一雙注視她的眼睛。

  是柯智雄,他站在送客人的黃線以外,默默地看著她。遵義並不知道,智雄幾乎每天都打電話到浩雄的公司問浩雄何時啟程去北京,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他只是說他有重要的事情。

  遵義不再回頭,她下意識地往前走,身邊的浩雄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也許是心理暗示的原因,她覺得脊背仿佛著起火來,那火焰在她的心裡熊熊燃燒,讓她感到灼痛不已,一個聲音在提醒她不要回頭,不要回頭。但另一股巨大的力量驅使她再一次回過頭去,智雄還在,他雕塑一樣的佇立在那裡。

  遵義陡然間站住了。

  她該怎麼辦呢?沒有人可以給她答案。正如在每一個當代人的內心深處,永遠深藏著一個巨大的問號,那便是出走還是留下?突圍還是困守?

  無論是誰的錯,她真害怕這目光一生一世的跟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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