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浮華背後 | 上頁 下頁 | |
二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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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讓莫眉無比感動,有些事情,你怎麼去拒絕呢?她低聲說道:「我不僅開心,而且頗感安慰。」她再一次在心裡對劇虎表示十二分的抱歉。 W市出現了禽流感, 日前,衛生局宣佈又有兩名幼童因禽流感入院,其中一例不治身亡。據稱,禽流感是因為雞感染了H5NI病毒,從而傳染給人類的。 幾乎是一夜之間,全市人民都不吃雞了,特別愛吃雞的人便以乳鴿代替。接下來的政府行為是殺雞行動計劃,將有無數的雞被不計成本地屠宰乾淨。國營雞場和個體雞檔老闆怨聲載道,憤怒異常,他們聯合在一起,在市政府的門口靜坐,拉出橫幅「還雞以公道!」「誓與家雞同生死、共患難!」 媒體是惟恐天下不亂,立刻為雞開出版面,有知識分子同情雞商,寫出「人流感都會死,何況雞乎?!」的文章;也有人讚揚政府英明決策,不愧是老百姓的父母官,就是要殺殺殺,「禽流感會死人,不吃雞難道會死嗎?!」這是一部分人的論點;一時間人們各抒己見,莫衷一是。 市領導為此連續開了幾天會,終於統一了思想。統一了認識,那就是在改革開放深入發展的今天,市里的工作千頭萬緒等著我們去抓,而推動城市發展的直接動力是政治和經濟的力量,決不能為了幾隻雞就自亂陣腳。目前最重要的是安定團結,所以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大限度地安全解決「禽流感事件」。 艾滋病和同性戀都可以並存,為什麼對待家雞要趕盡殺絕?! 市政府決定,「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漏網一雞」的做法有些偏激,將格殺勿論改成抽樣檢查,同時,為了挽回全市人民吃雞的信心,而不是聞雞色變,製造混亂,市里將大擺「百雞宴」,組織官員吃雞,誰也不許請假。 以往這種事,杜黨生都是帶著冉洞庭去參加的。這也是聯絡感情的一個盛會,老友新朋到得很全,因為吃不吃是一回事,但是到不到卻是一個態度問題。 但是這一回,杜黨生決定帶調查處的處長霍朗民去吃雞。通過名表走私案,杜黨生開始注意小霍了,在這之前,杜黨生根本沒有感覺他的存在,這個人其貌不揚,看上去也不如冉洞庭精明,而且不愛說話,但他是一個有原則、很正派的年輕人,名表走私案辦得相當漂亮,杜黨生在大會小會上表揚霍朗民。 她對冉洞庭是徹底地失望了。儘管上一次她心軟了,沒有叫冉洞庭去扶貧團,但是冉洞庭並沒有絲毫痛改前非的跡象。前段時間,他說上官器的公司要過一批貨,理由倒也充分,而且,上官是省裡的領導,確實是個廉潔的幹部,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她辦公室的抽屜裡有成千上萬的批條,有些條子簡直叫她為難透頂。海關又不是國務院,有些事你敢不辦,就立刻下課;辦了,杜黨生知道,那就是秋後算帳,過段時間下課,就這麼回事。 當官不容易,人前風光,人後是無數煩心的事「才下眉頭,又上心頭」。有時候,杜黨生會一個人在辦公樓的天臺上來回漫步,不是那兒有什麼主意,只是為了緩解自身壓力的一個辦法。總得給自己多留幾條路吧。 她批了上官器公司的貨無論查到哪一步都停下來免查通關。當天晚上,海關碼頭進口貨物倉場的警衛打來一個電話,說有一個海關人員要帶七個貨櫃箱走,這個人的證件上的名字叫冉洞庭,他說是你批准叫拉走的,我不放心,特意打電話核實一下。杜党生叫冉洞庭聽電話,查實確實是上官器公司的貨,就叫警衛放行了。事後,她想來想去總覺得不對勁,便叫霍朗民暗中調查這件事。 後來,霍朗民向杜黨生報告,這七個貨櫃箱有三個是上官器的公司的,另外四個是另一家代理公司的移動通訊設備。霍朗民說,這種打著關長旗號,夾塞私貨的事並不止這一件。而且他說,以往調查處向冉洞庭彙報的事,他都會有選擇性地壓下來,最後不了了之。名表走私案是他決定暫不彙報,才得以一查到底。 「你為什麼不直接向我彙報呢?」杜黨生非常嚴肅地說,「我們都是共產黨員。」 「我覺得你們的關係……,而且大夥都知道……,我們也看過你和他母親還有他在一起拍的照片。」 杜黨生並沒有解釋什麼,她只是誠懇地說:「小霍,你做得很對。」 既然苦口婆心都沒有用,杜黨生決定冷藏冉洞庭,在她還沒有培養起自己的親信之前,她不會簡單化地處理這個問題。 中午,冉洞庭到食堂去吃飯,碰上辦公室主任,他大驚小怪道:「咦,你怎麼還在這裡?不是去吃百雞宴了嗎?」 冉洞庭本來就為失寵不開心,聽他這麼一說,不快道:「也不知是誰的餿主意,如果歐洲的瘋牛病傳到中國來,難道還要吃百牛宴不成?!真不知道是雞有病還是人有病!」 「需要吃還是得吃呀,而且這個雞誰不想去吃啊?!」這個人酸溜溜地說,顯然是話中有話。 冉洞庭沒說話,冷著臉打完飯,回辦公室去了。 他想不通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杜黨生會對他越來越冷淡,話也越來越少。以往,碰上杜党生不高興的事,她就會沖到他的辦公室,把他沒頭沒腦地臭駡一頓。這其實是一種親情,是恨鐵不成鋼。但是現在,她嚴厲之餘,還有一點客氣。更為明顯的是,她對霍朗民格外看中,看到他就笑眯眯的,而且小霍長小霍短。有些霍朗民不應該參加的會議,她也說叫小霍來聽聽,也聽聽他的意見。 前段時間,他的確多提走了四個貨櫃箱,那是高錦林的貨,這是只有天知地知的事,杜党生不會管這麼細,以往她也不可能管這麼細。他並不是那種什麼人的錢都敢拿的人,有的人想買動他的心比登天還難,他決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但是他認准了高錦林,他手眼通天,一定不會出事,最近他答應給他辦一個去香港的單程證,雖然香港已經回歸了,但仍舊是自由港,到了那裡,再往哪兒去都不是問題。據他所知,有一次高錦林手上就有數十張這種價值不菲的單程證,簡直跟撲克牌一樣,連公安局都有人掉過頭來求他。 最終他覺得這是霍朗民精心策劃的,霍朗民這個人有野心。本來調查處屬他分管,以往霍朗民也是事事彙報,但是這一回的名表案,他跟他提都沒提一句,卻在暗中調查得熱火朝天。這件事不僅叫他在高錦林面前面子全無,杜黨生那裡,也是一件再討好不過的事。 在他的印象中,霍朗民並不是一個剛直不阿的人。高錦林年年春節給海關的要員派紅包,他還不是「袋袋平安」,也沒見他上交。怎麼就突然調查起名表案了?!就算他不知道這件事跟高老闆有關,但這麼巨額的案子也該想想來頭,如果他不是有野心,想當官想瘋了的人,他怎麼就敢當這個孤膽英雄?! 冉洞庭一口飯也沒吃,在心裡跟霍朗民較勁兒,想起剛才杜黨生帶著小霍有說有笑地從他的辦公室經過,心裡就不是個滋味。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在百雞宴上,杜關長一定會把霍朗民隆重推出,介紹給與她關係比較近的官員,就像當年介紹他那樣,令他在這個圈子裡有了一席之地。現在,他覺得自己已經羽翼豐滿,在海關的地位也不會輕易動搖和改變,畢竟,他是杜黨生的人。在官場上,犯不犯錯誤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站錯隊,否則,清貧和累死都是白搭。 在海關,杜黨生是一個鐵腕人物,基本上是一言堂。所以她欣賞誰那就太重要了,誰能想到看似極其穩定的格局裡又殺出一匹黑馬呢?!冉洞庭從來也沒想過自己的位置會被別人取而代之。 電話鈴陡然響了起來,冉洞庭楞了一下,思路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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