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周大新 > 湖光山色 | 上頁 下頁
七六


  暖暖聽罷也吃了一驚,她根本沒想到那六個姑娘是這樣為客人服務的。自她們來到賞心苑後,暖暖一直沒有過細瞭解更沒有看過她們為客人服務的過程,在她的內心裡,總覺得她們是薛傳薪招來的,又是從省城來的,見過大世面,做事肯定不會出啥毛病;再說,薛傳薪也沒有要她管她們的事,薛傳薪是賞心苑的正老總,你一個副老總何必去管正老總辦的事?何況暖暖確實很忙,除了賞心苑的事還有楚地居裡的事要操心,這樣,她就一直蒙在鼓裡。如今聽響響一說,她才真正急了,下決心把她們的服務內容真正弄清,要真像響響說的那樣,那還得了?得趕緊制止。

  平日,暖暖都是回家吃晚飯的,而且吃過晚飯就不再來賞心苑了,夜裡的事情都是薛傳薪來處理的。這天晚飯後,暖暖藉口有事又來了一趟賞心苑,在知道六個姑娘已分別應遊客之邀去客人房間服務之後,她拿了一把客房服務員的萬能鑰匙,輕手輕腳去打開了其中一個住套間的客人的房門。

  客人正躺在里間的床上由一個姑娘給他按摩,暖暖隔了里間門縫向裡看去,果然和響響說的一樣,暖暖看得心驚肉跳又滿腔氣憤,原來這些姑娘幹的是這個,這哪裡是按摩?分明是靠色相賺錢嘛!她剛想退出來去找薛傳薪,忽見床上那男的猛地翻身把按摩的姑娘壓在了身下,暖暖心頭一震,以為那姑娘會呼救的,她當下決定,只要那姑娘呼喊一聲,她就沖進去解救並讓保安把那男的扭送到鄉派出所裡。可令她沒想到的是,那姑娘反而咯咯地笑了起來,低了聲說:大哥,你慌什麼?價錢還沒講好哩……

  暖暖滿面羞紅咬了牙輕步退出屋子,轉身快步去推開了薛傳薪的屋門。你沒回去?正在燈下看書的薛傳薪放下書問。

  你知道你從省城帶來的那六個姑娘是咋樣為客人服務的嗎?暖暖兩眼直盯住薛傳薪。

  薛傳薪的眼珠一個驚跳:怎麼了,不就是按摩和陪酒嗎?

  知道她們是咋樣給男人按摩的嗎?

  薛傳薪笑了:我是老總,還用管那麼細呀?!按摩是一門手藝,主要是疏通人的經絡促使人血脈通暢,你我不必去學的,也不需要去操心。

  要不要我領你去看看?暖暖仍然直盯住對方,她想弄清楚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樣被蒙在鼓裡。

  看那幹啥呀!只要客人按規定給我們交錢,不提出意見,我們就不必去過問,你還嫌咱們的事少嗎?我們應該把精力用在招徠遊客上。

  我覺得這事咱們必須得管了!你知道她們在幹啥?她們在丟我們賞心苑的臉!在敗壞楚王莊的風氣。

  有那樣嚴重?薛傳薪仍在笑著,眼裡卻是不以為然。甭把小事說成大事,自找煩惱。

  你不信你可以找個她們正在按摩的房間去看看,我從來沒想到她們是這樣幹的。我一直以為她們是在按你的要求,真的在為客人做按摩服務——

  你有點太認真了。薛傳薪打斷了暖暖的話,有些事是不能管那麼細的,我們開賞心苑是為了賺錢,只要有錢可賺,就行,至於那些兩相情願的事,管它幹什麼?咱吃飽沒事幹了?有些事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明白?

  這麼說,她們所做的事,你是原來就知道的了?暖暖的眼中有了火苗,對方的話有點證實了她的懷疑。

  我怎麼可能知道?薛傳薪急忙擺手,我又沒去看她們咋樣按摩,好吧,你既然覺得她們的做法不好,我就去瞭解瞭解。你先回去歇息,咱們明天再商量,行嗎?

  暖暖就扭身回了家。開田那時已經脫衣上床躺下,看見暖暖進屋,也沒說話,翻個身兀自睡了,自從詹石磴寫了那個紙條後,兩個人就一直是這樣。暖暖見開田那個冷淡勁,本不想跟他說話的,可今天發現的事兒太大,不跟開田說暖暖心裡憋不住,她於是就伸手推了推開田氣呼呼地說:賞心苑要出事了!

  哦?開田翻過身來,看住她,等她繼續說。

  你知道薛傳薪弄來的那六個姑娘是咋樣給客人按摩的嗎?

  開田沒說話,只是依舊看著她,眼中卻已沒了聽下去的興致,張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簡直是丟人,是用色相逗引男人掏錢。暖暖話裡夾著氣憤。

  開田咳了一聲,然後不高不低地問:她們來後,賞心苑的客人是少了還是多了?賺錢是多了還是少了?經營效益是好了還是差了?

  錢當然是多了,可——

  可啥子?開田的聲音一下子冷起來,只要賺錢多了就行嘛,賞心苑賺錢多了,咱分的就多,咱還管那樣多事幹嗎?咱沒別的事幹了?咱開賞心苑不就是為了賺錢嗎?難道開賞心苑還有別的目的?

  可錢也不能這樣賺呀!?這事要是傳出去,你臉上有光?村裡人會咋說?

  好了,別管臉上有沒有光,先睡吧,趕明兒再說。開田說罷,一翻身就又去睡了。暖暖沒想到開田也是這個態度,氣哼哼地在床幫上坐了一陣,這才慢慢抬手去脫衣躺下……

  第二天天剛亮,暖暖還在給丹根穿衣裳,賞心苑的一個保安來喊開田,說是薛總找主任有事。開田隨之就同那個保安走了。平日薛傳薪有事,都是差人來喊暖暖過去,這會兒直接來喊開田,讓暖暖有些意外,她估摸是為了那些按摩姑娘的事。也好,你倆先商量吧,這事你們早晚得經過我,為了咱賞心苑的清白名聲,那六個姑娘必須走人!丹湖水的乾淨要保證,賞心苑的清白也要保證!

  吃過早飯暖暖去賞心苑上班時,薛傳薪把她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開田那時還沒走,也坐在那兒慢悠悠地吸著香煙。薛傳薪笑道:賞心苑自開業到現在,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尤其是在暖暖的精心操持下,效益不錯,可以說,暖暖是賞心苑的功臣!

  暖暖沒有說話,等著他的下文,她估計他叫她來不單單是為了表揚她。

  暖暖,有一件事要給你說明,我們總公司要求各子公司都要進一步加強管理,對於合作經營的項目,要求合作方參與經營的,必須是其第一責任人,鑒於此,我們要請曠開田主任親自參與賞心苑的經營。薛傳薪說得有些小心翼翼。

  好呀!他要參與經營,我就輕鬆了。暖暖笑道。

  既是這樣,從今天起,你就不必來賞心苑上班了,明白?薛傳薪含了笑緊跟著說。

  暖暖聽到這裡,心裡才咯噔一聲,才算真的明白對方剛才那番話的含意,原來是不想讓我在這兒幹了。他何以要這樣做?是我做事出了錯?還是因為那六個姑娘的事?好像是後者,很像,因為昨天他還沒有要我走的意思,前幾天還說過對我的管理很滿意的話。我是為了賞心苑著想,他就如此不能容人。也好,不在賞心苑幹了我也就不必再操那份心了。

  剛好咱楚地居也要你去操心,以後你就在那邊幹,賞心苑這裡,既是他們要求我常來,我就來吧,好在村委會裡的事情如今也已理順,不要再操多大的心。開田這時開了口,話音裡含有些解勸的意思。

  好呀,那我就走了。暖暖說罷轉身就走,她怕走慢一點,心裡的那股氣憤和委屈會使她的眼淚湧出來,她可不想讓薛傳薪看見自己的眼淚。她原先對薛傳薪的印象一直不錯,沒想到他出手會如此狠,僅僅為了那六個姑娘!呵,你這個男人!

  暖暖那天沒有立即回家和楚地居,而是來到了丹湖岸邊,慢慢地沿著湖邊走著,她要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不時地,她會回頭看一眼賞心苑那片房子,從最初談合同到發展成今天的樣子,賞心苑讓她付出了多少心血,現在突然離開,她心裡真有一種沒著沒落的感覺。不過,它還是屬￿曠家的,你只是暫時不管理而已,開田在那裡管著和你在那裡管著還不是一個樣?!你不是一直覺著累,這樣不正好可以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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