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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回到家中,齊之芳拆開包裹發現裡面是幾件純手工打造的家具和一封信。一看這些家具陽剛風格,齊之芳便知道這些家具應該都是出自肖虎之手。輕輕地撫摸了一陣家具,齊之芳拿起了跟家具一起寄來的那封信。

  齊之芳用一塊潔淨的抹布把本來就乾淨的桌面擦了又擦,然後坐下來。那封沒有署名的信被她珍惜地放在明亮的玻璃板上。她的手輕輕地摸了摸劣質的信封,把它拿起,對著燈光看了一下,細心地用小拇指挑開封口。

  從信封裡落出兩張信紙。

  帶著一種久違的心情,她將信紙展開。

  信上第一行寫著:芳子,你好嗎?

  齊之芳嘴唇顫抖起來,兩行眼淚迅速滾落,她認出了這大開大合的筆跡百分之百是出自肖虎之手。

  不知在反反復複地讀了多少遍這封肖虎寫給自己的信後,齊之芳不知不覺間竟然趴在桌上睡著了,直到突然響起的敲門聲使她猛地驚醒。

  齊之芳對著門外試探地問了一句:「王方?」

  她看了看牆上的鐘錶,指針指著十二點二十五分。

  「芳子,是我!」哥哥齊之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齊之芳一下跳起來,沖過去,把門打開。門口站著的齊之君頭髮都被風吹得飛揚起來。

  「王方好像出事了!」

  齊之君的話,讓齊之芳仿佛瞬間落入了冰窖之中。

  黑暗中,電話鈴響起。

  趙雲翔的母親——現任市委趙書記的夫人,用手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

  「喂……哪裡?」多年來,跟隨著丈夫一路在仕途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趙夫人,早就習慣了像現在這樣半夜三更接到不知從何處打來的電話。所以從她平靜的聲音中任何人都察覺不到些許被吵醒的不悅。

  市委值班員從話筒中傳來:「我是市委值班室。對不起,這麼晚打攪您。剛才接到一個電話,反應趙雲翔跟他女朋友發生了嚴重衝突,好像造成了人身傷害,那個女朋友給她舅舅打了求救電話。」

  接完電話,趙夫人立刻從臥室出來,一面急匆匆地披著浴袍,一面向走廊另一頭的房間走去。

  打開燈,趙夫人步履急促地向樓下走去。

  客廳一側的房間仍然亮著燈。趙夫人推開了那扇亮燈的門。

  寫字臺前,趙書記仍然在閱讀資料。趙夫人略有些喘息地站在門口:「老趙,你知道雲翔去哪兒了?」

  趙書記抬起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道:「這麼大的兒子我給你看著啊?」

  趙夫人一咬牙決定實話實說,她道:「他闖禍了!」

  趙書記愣了,他眨了幾下眼,慢慢地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鏡。

  一個小時之後,當趙書記和趙夫人走進他們兒子趙雲翔的生死之交何小輝家之時,不僅趙雲翔正在那裡,而且齊之芳和齊之君也都已經到了很久了。趙雲翔和何小輝顯然沒有把平頭老百姓齊之芳兄妹二人當作一回事兒。面對齊之芳和齊之君對於王方下落的苦苦追問,趙雲翔和何小輝給予的回答除了沉默就是冷笑。

  見趙書記和趙夫人走進了屋,齊之芳和齊之君兄妹趕緊迎了上去。

  趙夫人向齊之芳先伸出了手:「我是雲翔的母親,您是王方的母親?」

  齊之芳不卑不亢地答道:「是的,大姐您好!」

  趙書記也把手伸過來,跟齊之芳握手。

  「趙書記您好!真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攪你們。」齊之芳邊說邊微一側身讓出了站在自己身後的齊之君,介紹道:「這是我哥,齊之君。除了我,孩子們有什麼事兒,都找他。」

  趙書記看了一眼齊之君,點了點頭道:「正好也趁這次機會,我們大家都見面了。」

  何小輝見王方的事已經驚動了趙雲翔的父母,暗叫一聲大事不好,他回過頭看了一眼趙雲翔身後的那間上了鎖的臥室,然後飛快地看了雲翔一眼,雲翔發狠地回了他一眼。小輝頓時明白了王方必定是被趙雲翔藏在裡面。

  簡單地跟齊之芳和齊之君兄妹兩人寒暄過後,趙書記冷著一張臉走到了兒子趙雲翔面前,單刀直入地問道:「王方呢?」

  趙雲翔:「我把她送走,回來拿了我的書和筆記本,正準備回家,他們就來了。」趙雲翔說到此處強笑了一下後,反咬一口道:「愣說我把王方藏起來了,還說王方打了什麼呼救電話。」

  趙雲翔的話,讓齊之君聽不下去了:「電話是打到我家去的。我一聽就是王方的嗓音,但是王方說不出話來——」

  趙雲翔嘴硬依舊:「那是你在憑空想像!」

  趙書記厲聲呵斥道:「住口,讓人家把話說完。」

  在趙書記呵斥完趙雲翔一小會兒後,齊之君方從趙書記的官威中緩過神來,小聲接著說道:「不是我一個人聽見的,我母親也聽見了。」

  不料趙雲翔聞聽此言卻往齊之君面前一竄,厲聲道:「你什麼意思?!是我把王方藏起來了?」

  「雲翔,好好說話。」趙夫人不怒自威地說道。

  趙雲翔聽到母親發話,不由收斂了一些自己的氣焰,他冷笑道:「你們可以搜查呀,小輝家就這麼大的地方。再說,王方又不是個布娃娃,能藏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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