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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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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如匪浣衣 第四章 許杜夫婦早上到組辦公室去找姜敏和姚宓開了一個小會。兩位導師開了必讀的書和參考書單,商談怎麼進行研究,怎麼分工等等,談完就散會了。姜敏把兩張書單都搶在手裡,親親熱熱地送杜麗琳出門。許彥成知道自己處於嚴密監視上下,保持「機靈」,對姚宓很冷淡,一散會就起身走了。姚宓牢記著她對自己的警戒,只站起身等候導師退出,並沒敢送。她等了一會兒不見薑敏回來,猜想她或是送導師回家了。 自從分設了小組,善保常給餘楠召回家去指導工作。羅厚呢,經常遲到。他這天過了十點才到辦公室,看見屋裡靜悄悄地,只姚宓一人在那兒看書。他進屋說: 「嘿!姚宓!」 姚宓抬頭說:「你這會兒才來呀?」 羅厚不答,只問:「他們呢?」 姚宓說:「善保大概在余先生家。我們兩個小組剛開完會,薑敏大概送他們回家了。我在這兒替你看書呢。」她曾答應替羅厚讀一本巴爾紮克的小說,井代作筆記。 「不用了,姚宓。朱老頭兒對我講,我什麼都不用幹,他有現成的貨。滿滿的好幾抽屜呢,要什麼有什麼!」 「他就這樣推你出門嗎?」 「哪裡!老頭兒人頂好,像小孩子一樣,經不起我輕輕幾下馬屁,就給拍上了,把私房話都告訴我了——抽屜裡的現成貨是秘密,你可不能說出去。」 姚宓笑問馬屁怎麼個拍法。 羅厚說:「妙不可言,等有空再談。咱們這會兒有要緊事呢——我問你,你爸爸藏書室有個後門,鑰匙在你手裡嗎?」 「那扇門早用木板釘死了。」 「木板可以撬開呀。我只問你鑰匙。」 姚宓說,鑰匙在她手裡。 羅厚叮囑說:「你回家去把鑰匙找出來,交給伯母,我會去拿。大院東側門的鑰匙我記得你有兩個呢,也給我一個。」 他告訴姚宓,捐贈藏書的事已經和某圖書館談妥。他手裡雖然有書單,還得帶人去估計一下:那一屋子書得用多少箱子裝,去幾輛卡車,得多少人搬運。他說,卡車可以停在大院東側的門外,書從藏書室的後門出去,免得驚師動眾。他打算一次搬完。兩隻大書櫥留下,書架子他已經約定賣給一個中學了。 姚宓說:「還有我自己留的一堆書呢。」 羅厚說:「知道!你不是說,都堆在沿牆地下嗎?我把那兩個書櫥給你留下,裝你的那些書。問題是你家那間亂七八糟的小書房怎麼佈置?得預先挪出地方擱那兩個大書櫥——你懂嗎?書櫥得先進去,不然,就擠不進了。」 姚宓為難說:「滿屋子都是土,沈媽老也不去收拾。」 羅厚很爽氣地說:「得,你甭管了,我找人去收拾。不過書怎麼整理,得你自己,我可是外行。」 姚宓笑說:「當然我自己來,不成還叫你整理!」 羅厚說:「你都甭管了,照常上你的斑。反正你幫不了忙,我也誤不了事。我這裡面有一條妙計——閃電計!別讓上海丫頭知道了去報告老河馬。」 「這又不是瞞人的事,也瞞不了呀。」 「哼!老河馬准在算計那一屋子書呢!我就給她一個出其不備!——還有一句話,舅舅叫我轉達的:給你們錢,別說不要。」 姚宓鄭重聲明:「書是捐贈的,媽媽決不肯拿錢。」 「給的不是書價,有別的名目,反正你們收下就完了。我警告你,姚宓,你以後得多吃雞鴨魚肉,你再瘦下去,就變成鬼了。你太摳門兒,你在省錢給媽媽買補藥。」 「你胡說。」 「我才不胡說呢!我告訴你,這麼辦正好叫老河馬沒話可說,不能埋怨你不把書留給本單位。哼!給重價收買了!家裡窮!要錢!怎麼著!」 姚宓忍笑說:「你把我當作老河馬,練習吵架嗎?」 羅厚昂然說:「練習吵架,不怕!即使當面是真的老河馬,我也決不會動手打她。」 他回身要走,姚宓叫住了問他朱千里是否真的什麼都不要他幹。 羅厚說:「當然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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