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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第七章 洩露天機

  春節過後,秦博文跟調查公司的人再次離開維都,去了南方。機關幼兒園也開了園,卓小梅又一頭紮進繁忙的事務之中。

  這天婦聯賀主席打來電話,告訴卓小梅,她已正式當選全省十佳女青年,將于三八婦女節那天,在省委接待處舉行隆重的頒獎儀式,由省委領導親自授獎,省裡各大新聞媒體都會出動,進行現場採訪報道。賀主席還說獎金不薄,到時卓小梅可得請客。

  卓小梅一下子警覺起來,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現在上面搞什麼活動,藉口是弘揚這精神,繁榮那事業,其實都是沖著你袋子裡那幾個人民幣來的。比如給企業評個什麼十強百強,企業和老闆可以見報或在媒體上露臉,不過你得先交上一筆不菲的評估費版面費什麼的。比如給廠長經理弄個有突出貢獻獎之類,賞你五萬元,卻要你先交上十萬元活動費。省婦聯也許沒有那麼勢利眼,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讓姐妹們揚眉吐氣。只是他們又沒有印鈔機,去哪裡搞錢給你發獎金?

  卓小梅不明就裡,心懷顧慮地問賀主席道:「該不要幼兒園出什麼贊助費吧?」賀主席哈哈大笑道:「早預料到你會這麼問的。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我們早有安排。」卓小梅正要追問是怎麼安排的,對方說聲「三八見」,掛了電話。

  瞧著手上嗡嗡而鳴的話筒,卓小梅暗想,是不是市婦聯有這方面的專項經費,到時劃到省婦聯的戶頭上就得了?這種可能性好像又不太大。卓小梅沒忘記賀主席曾在費局長那裡發的牢騷,她已道出婦聯的窘況,除了預算安排的人頭經費,不可能還有多少余錢剩米。那就是以評選十佳為藉口向政府申請經費了。婦聯歸魏德正主管,他是市委重要領導,給常務副市長或財政局長打聲招呼,撥幾萬元到婦聯戶頭上,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想到這裡,卓小梅自哂了,不出聲道,只要幼兒園不出血,那筆錢從何而來,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呢?

  轉眼三八節就臨近了。卓小梅已接到參加全省十佳女青年頒獎儀式的文字通知,賀主席也打來電話,說她和費局長親自陪她上省裡去領獎。這天午後,卓小梅提個不大的旅行袋,走出機關幼兒園,到街旁等候賀主席他們。不一會兒,費局長的車子就開了過來。他沒帶司機,是自己親自開的車。賀主席坐在他旁邊,從車裡伸出腦袋,說:「卓園長,你坐不坐我們的車?」

  這不是廢話麼?這現成的車不坐,還去擠客車?卓小梅就去拉費局長的車門。拉了幾下也沒拉開,看來是下了鎖。只聽費局長說:「我和賀主席已經配了對,你就別搞第三者插足,影響安定團結了。」賀主席笑道:「費局長不讓你上車,那你只好去坐後面的車了。」

  卓小梅掉頭往後望去,果然開過來一部小車,竟然是魏德正的專車。

  卓小梅於是朝魏德正的車子走過去。車沒停穩,吳秘書就走出副駕駛室,開了後排車門,對卓小梅做個請的姿勢。卓小梅謝過吳秘書,低頭鑽進車裡。吳秘書又不輕不重將車門關上,這才快速上了車。

  車子立即啟動了,一旁的魏德正說:「費局長不開車門,只得到我車上來擠擠,委屈你了。」卓小梅說:「我挨擠算什麼?擠著您當領導的,才是我的罪過。」魏德正說:「能跟你卓大園長擠一擠,可是我莫大的榮幸。」

  卓小梅以為是兩部車子碰巧走到了一起,問魏德正:「您是上省裡開會,還是辦事?」魏德正說:「我是專門去護送你的。」卓小梅說:「那我可是受寵若驚了,您堂堂市委重要領導,這麼禮賢下士。」魏德正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嘛,維都好不容易出你這麼個全省十佳,我這個管黨群的副書記,能不當回事麼?」

  說得卓小梅直笑,說:「魏書記也太誇張了,還百年樹人。我這個十佳,從報送材料到今天上省城去參加頒獎儀式,也就兩個多月的時間。」

  到達省城,穿過車水馬龍的鬧市,趕往省委接待處,已是夕陽西下時分。這是喧嘩的都市中心裡的一處靜地,花草不語,流水無聲,古木遮天蔽日,假若不是市聲猶在耳畔,卓小梅還以為到了遠離凡塵的僻境。

  來到會議報到處,幾個人的名字早被寫在了賓館的房門上。魏德正是地廳級領導,住的單間,卓小梅與賀主席在一起,費局長和外地一名代表住一間,吳秘書和司機不是正式代表,被安排到了副樓裡。

  吃過晚飯,省委有關領導在省婦聯領導陪同下,到房間裡來看望各位代表。領導們晃一晃就走了,費局長邁進卓小梅和賀主任兩個的房間,說魏書記請她們過去搞精神文明建設。三人過去推開魏德正虛掩著的房門,他正站在窗前接電話,嘴裡嗯嗯著,低了兩下腦袋。吳秘書已擺好麻將桌,將三人請到桌旁。

  魏德正的電話很快打完,說:「等會兒有個朋友要過來看望咱們。」坐到桌旁,開了軟中華,和費局長一人點上一支,動手搓起牌來。

  開局後,費局長故意問魏德正:「領導表個態,打多大?」魏德正說:「我不是早表過態,請你們過來搞精神文明建設的麼?」費局長說:「那有什麼意思?打牌不來錢,炒菜沒放鹽,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兩手都要硬嘛。」賀主席笑道:「我看費局長,你對領導也太缺乏瞭解了。魏書記想搞物質文明,他搞得起來嗎?」費局長說:「堂堂市委重要領導,難道搞物質文明的錢也掏不起?」賀主席說:「那你要魏書記自己掏錢,他掏得出一百,我給你兩百,掏得出兩百,我給你四百。」

  費局長抓牌的手就停下了,問魏德正,說:「書記夫人這麼厲害,出門時還先給您淨身?」賀主席笑道:「費局長你居心不良,怎麼能讓領導淨身呢?」費局長才意識到自己用辭不當,忙自我批評道:「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怪只怪我讀書時語文沒學好,詞不達意。」

  魏德正倒沒什麼,只管抓牌。費局長又說道:「魏書記您到底是真沒帶錢,還是假沒帶錢?」賀主席說:「費局長你別將魏書記的軍了,當領導的都這樣,身上從來不會帶錢的。帶了錢也跟沒帶是一回事,出行有人開車,吃喝有人買單,住賓館有人開房。你叫領導帶錢在身上,是不是想行竊?」費局長說:「罷了罷了,看來今晚只能精神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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