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肖仁福 > 心腹 | 上頁 下頁
八五


  楊登科提心吊膽地將藍鳥開進一條小巷,七拐八拐,開回了農業局。他不敢開著車回九中,覺得還是多一個心眼好。

  將藍鳥入了庫,扯下卷閘門,落了鎖,楊登科這才出了農業局。正是夕陽西下之際,抬頭望望流光溢彩的城市的上空,楊登科眼前不覺花了花。

  長年累月坐在小車上,只要時間充裕,楊登科一般是不會放棄走路的機會的,平時小車入庫後,總是步行回家。以安全為重,這天楊登科不敢走路回去了,打算邀部的士。偏偏局門口是條冷巷,的士一般不進來,楊登科只得繞到大街上去打的。

  走上二十米,轉出一個牆角,前面不遠就是大街了。

  不想一部小車從街口晃進來,橫在了楊登科前面。又是那部無牌淩志。車上很快走下一位黃臉大漢,順手操起地上一塊紅磚,一步步向楊登科移過來。楊登科心下一驚,瞧瞧左右,一邊是樓房後牆,一邊是高高的單位的鐵柵欄,看來只有後撤了。誰知掉過頭去,後面也已站著一位滿臉絡腮鬍子的黑臉大漢,而且手上握著一把匕首,虎視眈眈盯住楊登科。

  楊登科就這樣被兩位大漢夾在了中間。

  他努力鎮定了一下自己,說:「你們是什麼人?到底要幹什麼?」

  這時拿紅磚的黃臉大漢猙獰地笑了一聲,說:「你又不是查戶口的,我們是什麼人,用不著你操心,你把身上的膠捲交給我們就沒你的事了。」

  他們果然是沖著這兩筒膠捲來的,也就是說是沖著董志良來的。這兩筒膠捲裡起碼有二十多張董志良和袁芬芳的合影。楊登科模模糊糊感覺到,可能有人要拿董志良和袁芬芳的合影做什麼文章,所以買通兩位大漢來搶奪這兩筒膠捲。都是何場長惹的禍。

  這兩筒膠捲現在還在楊登科身上。將藍鳥鎖進車庫那一會,楊登科曾想過處理掉這兩筒膠捲,又怕董志良和何場長那裡不好交代,稍稍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放棄了這個念頭。楊登科有些後悔,猛然想起董志良批評自己政治敏感性不強的話,覺得關鍵時刻自己腦袋裡確實少了一根什麼弦。

  楊登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使命是什麼了。他必須保住董志良的榮譽,或者說必須保住董志良的位置,這樣自己才能保住自己的前程,才能使自己多年的努力不至於毀在這兩筒膠捲上面。這個道理是誰都明白的。那麼怎樣保住董志良呢?現在只有一種選擇,將膠捲曝光,不讓董志良的對手抓住董志良的把柄,從而大做文章。

  楊登科腦袋裡飛快地閃著這麼一些意念時,那兩位大漢已經貓腰向他靠了過來。楊登科別無選擇,只有跟他們一拼了。好在楊登科在部隊時學過一陣格鬥,還有些功底,又到了沒有退路的地步,也沒功夫發怵了。於是慢悠悠道:「你們不是要膠捲嗎?我拿著也沒用,你們想要就給你們。」說著將手伸進了衣服口袋。

  握著匕首的漢子的黑臉上鬆弛了一下。但提著磚頭的黃臉漢子警覺一些,以為楊登科要操什麼傢伙,往旁邊閃了閃,厲聲喝道:「給我別動!」

  楊登科這時手上已經有了一筒膠捲。他將膠捲舉起來,對著如血的殘陽晃了晃,說:「這可是進口名牌膠捲,洗出來的照片一定非常精彩。」黃臉漢子說:「扔過來,快扔過來!」楊登科說:「要是我不扔過來呢?」黃臉漢子說:「那我們就動手了。」

  楊登科瞥一眼步步緊逼的兩位大漢,嘿嘿一笑,嘩啦一聲將膠捲撕開,往空中拋去。剛好掛到前面的鐵柵欄上,那發開的長長的膠捲迎風抖動起來,仿佛舞臺上飄逸的黑綢。

  兩位大漢想不到楊登科會來這一手,愣怔片刻,立即呼地一下撲了過來。黑臉漢先近身,手中的匕首已經頂住楊登科的後腰。接著黃臉漢的磚頭也揚到了楊登科的頭上。但黃臉漢沒將磚頭砸下來,說:「想不到你還會來這一手,你可要付出代價的。」後面的黑臉漢則吼道:「把另外一筒交出來,如果再這樣,那就結果了你。」

  楊登科站著沒動,說:「行行行。」低了頭,做出要去身上拿膠捲的樣子。他眼角的餘光已經到了自己腳後黑臉漢的腳尖,於是突然發力,猛地一抖,在那只腳尖上重重地蹬了一下。黑臉漢痛得一聲厲叫,身體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楊登科趁機彈到一邊,以極迅的速度掏出身上另一筒膠捲,撕開,拋向空中。

  楊登科長長地噓了一口氣,身上不覺鬆弛下來。

  兩位大漢氣急敗壞,抓過地上散開的膠捲瞧了瞧,見已曝光,成了廢品,便狠狠扔到地上,然後再次撲向楊登科。

  楊登科既然做了該自己做的事,又知道他們的目的無非是那兩筒膠捲,不會把自己怎麼著,也就不想硬拼,抱著頭等著他們進攻。兩人踢了楊登科幾腳,在他肩膀上砍了兩磚頭,又趁他躲閃不及,對著他的鼻樑砸了兩拳,才算出夠了惡氣。加上楊登科不怎麼反抗,兩人漸漸失去了攻擊的激情,便拋下楊登科,罵罵咧咧爬上淩志走了。

  望著淩志出了街口,楊登科掏出餐紙擦了擦臉上的鼻血,這才拾起地上木匠師傅刨出來的刨花一樣的膠捲,團好,塞進衣兜,跳上路過的出租摩托,回了九中。

  打開家門,正在做晚飯的聶小菊見楊登科鼻斜臉歪的,猛吃一驚,心疼地捧起他的臉瞧著,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楊登科說:「沒什麼,路上摔了一跤。」聶小菊轉身拿出家裡備用的棉簽碘酒,說:「別把我當小孩了,摔跤摔到臉上來了?是誰幹的?」楊登科說:「我也不知道那是誰。」簡單說了說剛才的經過。

  聶小菊在楊登科臉上簡單地做了點處理,又去掀他的衣服,想看看他背上的傷,竟痛得楊登科吸了一口冷氣,原來被磚頭砍裂的地方的血和衣服粘在了一起。聶小菊又在上面塗了一些碘酒,說:「傷得這麼重,光塗點碘酒不管事,感染了就麻煩了。我陪你到學校醫務室去打針消炎針。」楊登科說:「別大驚小怪的,出點血算什麼?」

  聶小菊不容楊登科分說,拽了他就往門外拖。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