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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根據祁局長的建議,實行對口接待,農業局董志良和楊登科上,人事局祁局長和司機上,崔主任一旁跑龍套,負責後勤保障。嘩啦啦將麻將搓開,正要砌牌,崔主任打開手裡的皮包,拿出一疊大鈔,一人前面放了十張,說是什麼活動基金。

  楊登科想著還要祁局長給自己解決轉幹指標,哪敢收他們的基金?卻見董志良毫不客氣,早將鈔票塞入桌前的小屜,還招呼楊登科:「把基金收好吧,你以為這錢就是你的了?這是祁局長放線的,讓我們暫時給他保管保管,等會他要連本帶息拿回去的。」楊登科只得學董志良樣,打開自己前面的小抽屜,收好鈔票。

  也不知怎麼搞的,這天楊登科手氣格外好,上場才兩圈就摸了三把大牌兩把小牌,抽屜裡一下子就塞得滿滿的了。董志良也和了兩把大牌。算來祁局長和他的司機幾乎沒和牌。第三圈第一盤,楊登科又是一條龍,正待和牌,猛然想起今天吃祁局長的,喝祁局長的,又拿了祁局長的大額基金,現在一心只顧自己和牌,把他們的錢都贏到了自己抽屜裡,自己轉幹的事還要不要找人家了?是不是自己多喝了兩杯,變得不清不白起來?楊登科於是忍痛割愛,將和牌的張子打了出去,按牌桌上的說法,叫做放了流。

  也是怪,自放了這把流,楊登科的手氣就壞起來,再難得摸到好牌了。祁局長和他的司機牌和得多了些,卻只是小牌,不像董志良大牌和得多,因此所進不豐。數圈下來,楊登科抽屜裡包括基金和先前贏的錢就快輸光了,開始去掏身上錢包裡的票子。祁局長就笑楊登科:「楊師長你不是上廁所沒洗手吧?」楊登科說:「祁局長你們段位太高,我自愧不如。」心裡卻樂滋滋的,覺得討好了祁局長,終究不會有虧吃。

  倒是董志良一如既往,有大牌和大牌,有小牌和小牌,成了場上的英雄。可一旦董志良沒好牌,楊登科牌不好,祁局長和他的司機也不和牌,便只有讓牌臭掉。也許是臭牌也是有慣性的,有一圈四盤牌都臭掉了,桌上就顯得沉悶起來。這樣的牌是最沒意思的,董志良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丟了牌要上廁所。

  到了門邊,董志良回頭看了楊登科一眼,楊登科就意識到董志良有話要跟他說,起身跟了出去。董志良將楊登科帶到屋角,瞪著眼道:「你怎麼老不和牌?這樣下去,豈不要惹祁局長不高興麼?」楊登科一臉迷惑,說:「不好老贏祁局長他們的錢吧?」董志良說:「人家祁局長今天就是讓你來贏他的錢的,你不和牌,怎麼對得起他的一片美意?」

  董志良說完就走開了。

  楊登科在屋角愣了片刻,想不透董志良話裡的意思。他不止一次根據領導的意圖,陪人打過工作麻將,都是求人的人輸錢。今天明明是你有求于祁局長,祁局長出了基金,還要他放血,輸錢給你,這個禮豈不完全顛倒過來了?

  想不透,乾脆不想了,楊登科回了麻將室,重新投入戰鬥。命令如山倒,領導的意思是不能違背的,楊登科把自己轉幹的事拋到腦後,能和的牌毫不手軟地和,好手氣又跟著來了。董志良的手氣也挺不錯,一會兒和大牌,一會兒和小牌,牛氣得很。自此再沒臭過牌了,桌上的氣氛越來越熱烈。

  慢慢楊登科又盆盈缽滿了。

  照理贏了錢,應該高興才是,但楊登科卻覺得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心裡一直忐忐忑忑的,感到很不踏實。

  打完麻將,楊登科原先那並不怎麼飽滿的皮包變得圓圓的了。董志良也大獲全勝,上了車,臉上的興奮勁還沒過去,說:「這個祁局長還真夠哥們!」

  楊登科附和了兩句,想問問董志良今天這是什麼性質的麻將,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楊登科知道,有些話領導不說,你最好不要吱聲。當領導專車司機的最重要的是要記住四個字:手勤嘴緊。隨便哪個領導,恐怕都喜歡自己的司機多動手而少動嘴,如果弄反了,那你的小車司機肯定做不長久,該交鑰匙了。

  楊登科肚子裡那點想法還能瞞得過董志良那雙慧眼?董志良也就點破他道:「登科,我知道今天你贏了錢還要不高興。」楊登科有些不好意思了,掩飾道:「沒有沒有,哪有發了小財不高興的?」董志良說:「其實你應該高興才是,今天祁局長又請客又輸錢,是要我給他辦事,你說我們不吃他的請,不贏他的錢,對得起他麼?」

  這話讓楊登科更加洩氣。原來是替祁局長忙乎了半天,自己的事還沒擺上董志良的議事日程。不想董志良又說道:「至於你的事情,現在難度越來越大了,因為政策已經一刀切了下來,機關工人一律不再辦理轉幹手續。不過不管怎麼樣,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你,就會盡力給你去辦的。有句話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祁局長只要下了決心,我敢肯定他還是會有辦法的。只是要他下這個決心,自然先要替他辦件事,讓他覺得值得。」

  楊登科大為感動。原來董局長是搞的迂回戰術。為自己的事,他真是費盡了心機。楊登科暗想,有了董局長這份好意,轉幹的事就是沒辦成,也無怨無悔了。

  一晃過去了一個星期,這天祁局長和崔主任忽然坐著小車進了農業局。

  剛好楊登科在坪裡清洗藍鳥,見了兩位,估計是來找董局長的,就放下手中活計,陪他倆到樓上去見董志良。董志良肯定先得了他們的信,正坐在局長室裡候著。雙方見面坐定後,楊登科也不用董志良吩咐,殷勤地倒起茶敬起煙來。忙完自己的,楊登科不好干擾領導們的談話,退了出去,回到坪裡去陪祁局長司機聊天。

  沒多久,董局長就送祁局長和崔主任下樓到了坪裡。祁局長跟董志良握過手,上了自己的車,卻把崔主任關在了外面。望著祁局長的車子出了傳達室,董志良才轉過身,對楊登科說道:「你這就陪崔主任到農校去打一轉,祁局長有事托馬校長辦理,我已經給他打了電話的,他現在正在學校裡。」

  楊登科二話不說,和崔主任上了藍鳥,直奔農校。

  崔主任不認識馬校長,問楊登科:「馬校長那人好不好打交道?」楊登科想起找馬校長給楊前進找工作的事,心裡至今還耿著,卻不好在崔主任前面說三道四,只是說:「那要看是什麼人,像崔主任你這樣權威部門的領導,又有董局長的電話在先,肯定好打交道。如果是我這樣的小人物,那就另當別論了。」崔主任只笑笑,不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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